解铃人(二十一)
成了两柄相对而指的剑。一把泛银光,一把泛青光,各自不肯相让。
惊雷闷响,银蛇炸开在他们的头顶。
又一晃眼,那位青年负手立在院中,在磅礴大雨中如一株挺拔的柏树。本该吵闹的雨声落于他脚边,溅湿一寸长衫,却显得格外平静。
银铃轻响,幽幽飘来一把黑色的绸伞。
他是……
昔年记忆被剥离的痛楚忽然又开始上演,眼前的香炉与青年颀长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四季在她的眼前飞速变换,最后定格于漫天飞扬的皓白大雪。
她饮尽碗中水。
那早该消散的念头似在低声说话。
“一定也会有那么一个人,值得你一直等下去的……”
原来孟婆汤仅仅是一碗清水,只是世人所思所虑不尽相同,这一碗水便有了不同的滋味。
宛如卸去枷锁,那漂浮在空中的红裙和所有的一切幻象一起,于天边渐亮的光里,消逝在氤氲腾起的烟雾中。
残留的余烟却绕炉三匝,停在雾中人的领边、袖口、裙角,当一切终归平静,它们也与黑色衣裙融为了一体,变化出金线绣的合欢花。
黑衣姑娘摊开手掌。
她的掌心躺了枚烧蓝的金色铃铛,在拇指轻轻抚过的那一刻,似乎颤动了一下,叮的一声响,空灵悠扬。
合欢系裙,忘川解铃。
“早日自渡……”她闭上眼睛,喃喃自语,“求之不得。”
未燃尽的安魂香自莲花香炉里升起袅袅的烟,那姑娘鬓角耳后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濡湿,收起铃铛后脚步虚浮地走了几步,差点被自家门槛给绊倒。
踉踉跄跄跨过门槛,她将胳膊撑在八仙桌上,俯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终是扑通一声,惊起了院子枝头上几只早醒的麻雀。
哒,哒,哒。
那本来已经远去的孟婆一手端着碗,一手提着裙子,重新风姿绰约地走了回来。
她像抱小猫一样从后背把黑衣姑娘抱起来,捏着她的手腕,沉默半晌,愤然道:“蔓殊,你是不是又偷偷把我的药倒掉了?!”
话虽是这么说,她还是重重把碗搁在桌子上,打算拽着袖子把黑衣姑娘拖回后屋去。
忽然,她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听到了靠近这里的脚步声。
没有犹豫,孟婆的身影转眼消失在了天光中。
又是咕咚一声,黑衣姑娘没了支撑,四仰八叉地重新倒下去,依旧不省人事。
-
长兴十六年,中都大雪。
她在雪地里踩到一块湿滑的石板,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手炉也滚到了一边,她眼睁睁看着它滚了几圈,掉进了一个坑里。大雪很快盖住了它留下的踪迹,她四处摸着找那只手炉,不一会儿手就冻红了。
一直拉着她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他并没有发现异样,只是一直往前走着。
“顾先生!顾先生!”她喊着顾振堂的名字,放弃了找到手炉的念头,裹着落满了雪的斗篷,跌跌撞撞向前跑去。
前面那一行人仿佛都没有听到她的话语,他们快步走着,背影越来越远。
只有走在最后的男孩回过了头,那双微泛着琥珀色的桃花眼中,闪烁着异常清澈的光。
他停了下来,身后的大人们很快被风雪淹没,再也找不到了。
这是她记忆里中都下过的最大的一场雪了,大到让她误解它是想掩埋什么东西。
她茫然地立在雪中,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厚、那么冷,好像这场大雪永不止歇,要把她永远地困在中都城里。
而站在大雪中的男孩身影在风里逐渐变成青年模样,向无助的女孩遥遥伸出了他的手。
一双被风雪冻得通红,却依然坚定伸向她的手。
“哥哥,哥哥……”她的眼泪立刻落了下来,被风冻成冰晶,疼得很。可她怎么也止不住,边哭边朝他跑过去。
那双手上也落了不少雪,也是冷的,可在如此境地里,这双手于她却如炭火一般。最后一段距离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扑过去,紧紧握住了那双冰凉的手。
青年低下头,在风雪中朝她微笑。
她愣了一下。
他忽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面前的女孩。
“醒一醒,叶姑娘!”
我霎时睁开眼睛!
入眼是合欢树,入嗅是晚风香。我没有在中都,现在是三月天,没有走不完的路,更不会有飞雪。
可我头疼得厉害,满脑子都是前朝名为王淳媛的女孩,她在雪地里奔跑,紧紧握住那只向她伸出的手。
“叶姑娘?”耳边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我这才自觉自己正紧紧拉着别人的手,另一只手还揽着他的脖子。
意识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