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高令嫣离开含章殿后一路跑去乾德殿，梨蕊在后面小心跟着，生怕她一不小心摔倒了。这一路上，她的手一直在颤抖，这种悲伤和恐惧的感觉是她此前从未有过的。元祁早就猜到她会来为林文津说情，于是清退殿内众人，独自坐在案几前静静等待。这世上大概没有人比元祁更了解她的固执与倔强，因为即便是一个陌生人遭遇如此境况，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只不过，她还不懂一颗帝王的心，天真地以为世上的事皆逃不过一个理字，躲不过一个情字。

元祁心疼地望着跪在自己面前几乎哭成泪人的高令嫣，看着她第一次弯腰下跪，第一次放下骄傲，第一次开口求人，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只得俯下身来好好哄着她，可她就是不肯站起来。元祁见状唯有柔声安慰道：“嫣儿，你是这宫里最美好最善良的孩子，可这宫里有很多的事和很多的人都不像你这般美好纯粹。哪怕是坐拥天下的一国之君，在这世上也有想要而要不到的东西跟想留却留不住的人。”

高令嫣趴在元祁的膝盖上，她的小脸哭得全是泪水，仰着头问道：“姨丈是真心疼爱嫣儿的吗？”

元祁掏出锦帕为高令嫣拭泪，又轻轻抖了抖她的裙边，然后点头答道：“姨丈永远疼爱我的小嫣儿！”

高令嫣慢慢止住了哭泣，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姨丈可还记得尚欠嫣儿一份生辰礼？”

元祁将高令嫣抱起来揽在腿上，语气温和地回道：“嫣儿，姨丈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但很多时候姨丈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啊！”

高令嫣抬起双手胡乱抹了抹眼泪，反问道：“倘若师父当真是包藏祸心阴险诡谲之人，姨丈会放心让这样的人做嫣儿的师父吗？师父曾说‘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句话并不适用于医者，因为身为医者，一旦犯错，付出的代价很有可能就是病人的生命。师父还教过嫣儿一句话，‘刑罚不能加无罪，邪枉不能胜正人’。嫣儿相信师父，难道姨丈不相信嫣儿吗？嫣儿已经见不到淑妃娘娘了，求姨丈放过师父吧！这辈子嫣儿只求姨丈这一回，成吗？嫣儿保证以后不再淘气，做错了事也不再让哥哥们代为受过，嫣儿什么都可以改，成吗？”

元祁亲眼看着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了十年的孩子如今又跪又哭地哀求自己，天知道他的心到底有多痛。正当他被高令嫣问得不知如何回答时，卢珺及时赶了过来，从他手里接过哭得有些虚脱的高令嫣后说道：“皇上尽可放心，臣妾不是来替林国医求情的，而是来带嫣儿回凤霄殿的。”

卢珺转身欲走，元祁上前摸了摸高令嫣的小脑袋，问道：“皇后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何一定要如此处置林文津吗？”

望着哭累了睡过去的高令嫣，卢珺轻声答道：“臣妾相信皇上一定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哪怕这个理由与谋害淑妃无关。”

元祁自昨晚从淑妃寝殿回来后就一夜未睡，这一刻看起来很是憔悴。他拍了拍卢珺的肩膀，说道：“珺儿，我已经失去淑妃了，不想再失去你和天玉了，你们一定都要好好的。”

卢珺明白元祁话里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抱着高令嫣离开了。

高令嫣在凤霄殿醒来后就不吃不喝，还将所有劝她的人都赶到屋外，独自躲在屋内伤心流泪。

元旷端着一盘尚食局刚蒸好的金乳酥走到高令嫣的身旁，拿起一块热乎乎的糕点递到她的嘴边，笑着说道：“嫣儿，这可是你平日爱吃的金乳酥，真的不尝一口吗？”

高令嫣摇头问道：“表哥，是不是姨母让你来哄嫣儿吃东西的？”

元旷拍了拍高令嫣的小脑袋，答道：“不是只有母后才清楚我们的嫣儿爱吃什么的，表哥也记得的。”

高令嫣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事，拉着元旷的手再次问道：“当初姨丈许诺给嫣儿生辰礼的时候表哥也在，表哥可不可以跟嫣儿一起去找姨丈？”

元旷握着高令嫣的小手，轻叹道：“嫣儿，不是表哥这次不愿意帮你，只是连你跪下求父皇都没有用，我的话父皇更不可能听进去了。”

高令嫣带着失望抽回自己的手，她知道元旷的话有道理，但她不可以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师父在天牢受苦，而且她开始发觉原来她最亲近的表哥只会对她一个人好，并不能对她在乎的人也那样好。

元祁因为担心高令嫣而在乾德殿内坐立难安，索性走到凤霄殿去亲自看看她。眼见她带着倦容睡了过去，于是走到床边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小心帮她盖好踢开的被子，握着她攥着被子角的手，最后坐在床边暗自道：“我的小嫣儿，姨丈何时要你受过这样的苦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高令嫣从噩梦中惊醒，慢慢睁开眼睛后，看到元祁坐在自己的床边，于是立马起身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蜷起双腿，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拼命向后退，直到将身体蜷缩在离他最远的角落里，这才瞪着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元祁心痛地望着身子不断发抖一心想要躲开自己的高令嫣，再想到之前那个夜晚为她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