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蜿蜒一条夹道,两岸戈壁荒蛮得长不出一株草。热风灼灼,烈日杲杲,几只沙蜥钻出旱地,在洞穴前探头探脑。
一支劲旅来势汹汹,闯进了山坳。
所过之处,砾石四溅,尘暴飞卷。
洪流裹挟的,除了大自然的宁静,还有队伍后部,灰头土面的一群俘虏。
说是俘虏,待遇和牲畜差不多——挤挤挨挨,蚂蚱似的拴成了几排。皆衣衫褴褛,步态踉跄,深深佝偻着肩膀。
长鞭划破苍穹,死气沉沉的人群,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
捉鞭之人披发左衽,大花臂上绣着野兽图腾。喉咙像含了痰,骂咧出短促的异族语:“墨迹什么,快走快走!”
催逼如听天书,鞭挞却是实打实的。人群纷纷加快脚步,慌乱间发生踩踏,呼啦啦绊却一片。
遥远又艰险的路途,多数俘虏早已疲病交加。这一倒,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仓皇爬起来的众身影下,一名老者躺在碎石堆里,隐隐翻了眼白。
匈奴兵拽了两下绳索,纹丝不动,没耐烦扬起鞭子,唰唰又挥了过去:“起来起来,装什么死!”
衣料翻飞,须臾间老者皮开肉绽。
鬼门关外,人群抱头深蹲,同一绳索中的余者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极致重压下,眼看有人即将抵受不住。
一道黑影往外挺身,挡住了身后之人热泪盈眶的眼神。
“嘘,女公子,千万不能哭……”
这久违的称呼,将差点没绷住情绪的俘虏震成了雕塑。
三辅战乱,匈奴乘虚。沦落异乡一年有余,杨潆从未曾料想会在这样的处境遇见故旧。脱口而出:“你是谁?”
作为一名死士,姓名并不重要。更何况,目下不是闲聊的时候。
死士从胸口暗袋内摸出一把匕首,趁着掩护,悄然割断两人手脚的束缚。
“来不及解释了。”
矢志陷落匈奴政权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未来几乎可以判定的有死无生。
现在,千载难逢的解救机会近在眼前!
死士袖藏匕首,惜字如金地嘱咐:“女公子,我替你引他下马。瞅准时机,抢上去,往南跑,别回头。”
事不宜迟,不待杨潆再问。死士转过身,于地上捡起几块碎石,重重扔在了草菅人命的匈奴兵头上。
匈奴兵不意,被砸得头破血流。正欲发威,下方又大声开怼:“恃强凌弱,鞭杀老者算什么,可使得半点真功夫?”
目光一瞟,匈奴兵怒火中烧。
有人竟在眼皮底下摆脱了绳索,还悍然逞胜,用蹩脚的匈奴语挑衅自己!
脉搏骤然滚烫,刺激着游牧民族最原始的斗狠欲。匈奴兵丢掉长鞭,下马疾行到死士面前,正要挥上两记重拳,顷刻却捂着脖子,颤颤巍巍跪倒在地。
鲜血从颈间喷薄而出,怎么摁都止损不住生命流淌的速度。
说时迟那时快。余光弥留之际,只瞥见人群中,一抹暗影闪电窜出,翻身跃上坐骑绝尘而去。
杨潆策马狂奔,就着当头的骄阳,努力辨认着方向。
跳过矮丘,一条大河跃入眼帘。河畔一块风化过半的界石,上面雕刻着三种语符。
其中一种,是汉隶“车师”二字。
杨潆纵马过河。湍急的水流拍打着腿肚,一人一马剧烈颠簸。
好不容易到了南岸。
甫一脱险,就牵挂素不相识却救她于水火的恩人安危。顾不得临阵前的叮嘱,毅然调拨马头。
远方山峦之下,寡不敌众的死士慷慨就俘。向南而跪,脖子上架着一柄长刀。匈奴兵手起刀落,人头便像断了藤的瓜,骨碌碌滚落在地,血流如注。
画面过于恐怖,杨潆双手绞紧,马儿也受了惊。被滩上的苔藓一滑,竟前蹄离地,扑通将人掀进了河谷。
巨浪翻涌,一大滩猩红,从水底嶙峋的石山蔓延开来……
杨潆自噩梦中陡然惊醒。
高耸的穹顶,拱形的窗扇,轻薄纱帐,圆形的床。这个主题酒店还挺漂亮。
历史系毕业联欢会,从不饮酒的她破例喝了两瓶,结果醉成烂泥。昏睡中,甚至魇了个可怕的梦境。
吊诡的是,梦中人,还与自己同名同姓。
颅顶传来的钝痛很快盖过了胡思乱想。
杨潆爬起身,在床头一通摸索。想点个止痛药的手机没找着,不料却触到了一只温热的手。
这下趴在床畔打盹的人也醒了。掀开纱帐,兴奋得有些夸张。
杨潆一瞧,眼睛都直了。
她身边有一个男人!
一个穿五彩羽袍的男人!
一个穿五彩羽袍的白种男人!
想起昨夜隔壁桌时不时抛媚眼的几个White Trash,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