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再次见她
翌日清晨,潮湿的冷气弥漫皇陵,道两侧林木枝条挂冰,日光微照,折射出细碎的光,偶有一两处冰给照化了,自枯枝上掉下,啪一声坠在土里。
昨夜的雨下得实在不好,冬时又冷,清早起来,道上阶上冻满了薄冰。值守的人天没亮就起来除冰,忙了一个时辰才清出三道长阶,急得不知怎么办好。定安王的祭礼共三天,今儿那些贵人们还要来,不走运摔了哪个,非得罚死他们不可。
眼看着天大亮了,远处陵外空地已有早来的车马,陵丞也是没办法,先命人往有残冰的道上撒了层细土,她亲自在陵外迎人,一个一个说着“还请大人多担待”。
一辆辆车马驶来,此冷清之地渐渐有了人声。
二百来个道士和尚已念完各自的早功,都往享殿做准备。一位位文臣贵人也下马入陵,只等今天的任务结束。
今日武皇与皇夫依旧没来,子丞相也没有露面,子敏文远在外地,没赶回来。昨日到场的慕归雨、风和、风恪、闻人言卿也没有来。与风临旧日相识者,今天只来了风依云、子徽仪、李思悟及北军魏冲众人。
人又少了,但算上余下的臣官们,打眼一看,还算过得去。
风依云自踏入安陵便不发一言,及入殿站定,抬头正见不远处子徽仪跨门而入,他面容一凝,冷冷地别过脸去。
子徽仪自然看到了风依云的动作,虽没说什么,却微微低下头去,寻了个角落站好,像要把自己藏起来。
殿中各人站位都有安排,子徽仪是代自子家人来的,现又是缙王的未婚夫,不好叫站在角落,陵令便去给他从阴影里揪出来,请到前面站着了。
风依云在他对面,不愿看他,直到仪式开始都侧着脸。
惹人心烦的乐曲又响在殿中,陪着道僧萦萦念法声,简直压得风依云与子徽仪喘不过气。那绕梁的诵声仿佛不是在超度亡魂,反像是镇压人的咒语,子徽仪只觉自己身上压来一道道字符,自骨髓里传出痛意。
他不由颤呼一口气,合上双目。
只是这表情落在风依云眼中,可就是另一番味道了。风依云见他闭眼,一时眼神更愤。
外头像要下雪,天上重云厚压,冰风尖啸,吹得地上冰沙乱飞,殿内窗子哐哐微响,刚过巳时,外面天地已黑阴阴的了。
见天不好,只怕要有大雪,殿中人也想快些结束回去,陵丞共礼官稍作商议,稍缩流程,便叫众人准备上前祭拜。
行过便走刚有三四人行过礼,却听殿外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这声音语气极为夸张,甚至听上去有些戏谑,却在呼呼风声里显出一丝诡谲,做作哭道:
“呜——定安王你死的好惨啊!”
这声音一出,子徽仪立刻僵在原地,手脚冰冷。
众人皆回头去望,想看看是谁在这场合出这鬼声,却不许多人都在看清殿外人容貌的瞬间僵了脸,有几个甚至霎时白了面容,倒吸一口凉气,两眼瞪得滚圆。
“这……这……”
打开大殿门被风吹得哐哐巨响,一个瘦削人影立在门正中,如黑纸剪的纸影,其身后天阴黑不见日光,浓云似海翻涌,狂风呼呼咆哮,外头林木干枝沙沙齐鸣,似书中鬼魅登场之异象。
那身影迈前一步,一脚踏入殿中,一点灯光落在她身上,照出一张苍白如雪的冷玉面容。
殿中有个刘家族人,在看清这张脸的那一刻,失声尖叫起来:“是定安王!!”
大殿霎时像泼了一锅沸水,人群立刻骚动不安起来,“什么……”“谁、我没看错吧!”“定、定安王!”
“她不是死了么?!”
风临踏进殿中,戏谑地笑看众人,白无血色的脸配上这冷至极点的笑,活脱脱如厉鬼返世,骇得人心肝俱颤。
偏她今日还穿着一身黑袍,肩上披了件黑熊皮大氅,长至拖地,衣摆每走一步,便隐隐闪出一圈游龙暗纹,额前照旧系着一枚抹额,可抹额上不再以美玉宝石为饰,而是以银线绣了枚虎首纹,凛然而视。一身装扮凛厉含威,每前踏一步,便像厉鬼自鬼关踏出一般惊悚。
风依云在远处执手而立,双目看向自己姐姐,已泛红。
风临哂笑着走上前,对着两侧不断后退的人道:“拜啊,怎么不拜了?”
一个文官见她近前,面色如土,飞快后退,却不想摔在地上,“啊……啊……”
风临噙笑走入殿中,回头扫了眼众人,道:“都不拜?那我开始拜了。”
说罢她转向眼前灵位,忽然一弯腰,开始拍手嚎道:“定安王——你死的好惨啊——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啊!呜呜呜,定安王啊——”
看着一个已死的人在她的祭日冒出来,拜她自己的灵位,自己哭自己的丧,这景象简直诡异惊悚到了极点!
不是鬼吗?但偏偏这个人的尸首,分明就埋在这座皇陵!
殿中有人再也撑不住,尖叫着指那身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