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碎
皇宫离去后,萧岁怡去到了皇城郊遥山长生观。
她终日浑浑噩噩,神摇意夺,魂魄游离于九天之外。
长生观是父皇生前长居之所,她被父皇亲自养在膝下到九岁。父皇羽化得道后,才被接回皇宫,与宫中兄弟姊妹一同长大。
可到如今,兄姊多战死,皇宫不再是她的家。犹如无根浮萍,孑然飘回了父皇留给她的家。
长生观老道去年已随先皇得道飞升,观中只留下两个小道童,长明和青静。
山中岁月凄清,萧岁怡清醒时,常把与两个道童斗嘴当做乐子,看二人被她气的面红耳赤,闹得观中鸡飞狗跳,以此打发寂寥时日。
“蛮女!你不要以为我兄弟二人好欺负的!”长明发现自己又一次被耍,愤怒地跳起来叫道。
“哎呀呀,明兄弟不要这么小气,下次一定赢回来。”萧岁怡笑嘻嘻道。
“胡说八道!这已经是第几局了,我的钱都被你捞光了!”长明撂牌,说什么也不和她玩了。
“明兄弟,牌局嘛愿赌服输,说不定下次你就翻盘了。”
青静探了个圆溜溜的脑袋进来,“吃饭吧二位,有账下午再算。”
饭桌上,长明依旧气鼓鼓的,时不时用小牛眼睛瞪萧岁怡。
萧岁怡泰然自若,心安理得扒饭吃菜,丝毫没有欺骗了人家感情的愧疚之心。
长明重重放下碗筷,十分不服气,凶巴朝萧岁怡道:
“你吃我们的,喝我们的,饭要我们煮,活要我们干,还要烫我的钱,我们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吗!”
“明兄弟,你这话不对了,明明是你们吃我的,喝我的。”萧岁怡厚颜无耻道。
四只眼睛齐刷刷看向她,仿佛她今天不把话说明白,就走不出这个门。
“你们看,你们的钱都是你们师父留下的吧,你们师父的钱,都是我父皇的钱,我父皇的钱,就是我的钱。所以,是你们吃我的,喝我的。”
“你简直就是强词夺理!你都被你哥哥撵出来了,现在是我们收留你!”长明脱口而出。
萧岁怡表情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像极了一株开败了的花树。她没了胃口,放下碗筷,转身走出了房间。
青静恨铁不成钢,一掌拍在长明头上,“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往她伤口上撒盐。”
长明也是愧疚不已,呐呐道,“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失言…”
青静拿他没撤,“好了好了,下午跟我下山买米,晚上回来的时候,再向她好好赔罪。”
萧岁怡回到自己房中,不多时便听到二人下山的动静。她摸索书槅背后的暗格,抽出一个字画锦盒,轻轻放置在书案上。
她打开锦盒,将里面的画取出,展开挂在楠木架上。
画中女子容貌与萧岁怡几分肖似,蛾眉皓齿,眼中含波;娴静温婉,观之温柔可亲。绘画笔触细腻,处处留情,每一笔划无不透露着作画人对画中人的爱恋。
画题字:德康五年己巳春日萧劭崧作
“劭崧”正是萧岁怡父皇,大梁启康帝的讳名。画是启康帝为心中挚爱,萧岁怡母妃陈妃所作。
萧岁怡也认为,父皇在为母妃绘作此画时,心中肯定怀抱着与母妃白头偕老的憧憬,带着对母妃最深切的爱意。
生与帝王家,哪得两白头。
母妃郁郁而终,父皇无法与母妃相守,孤家寡人的他在道观中终日沉溺于修仙问道,痴心妄想,想用长生之法唤心上人魂兮归来。
萧岁怡轻抚画中人,她虽然对母妃没有印象,心中却还有微弱的期待,希望母妃来抚平她的委屈。
她深望画像,从正阳高照到星月悬挂,不断幻想着自己依偎在母妃的怀里。
人定时分,夜色幽凉。
虚堂人静不闻更,独坐书床对夜灯。
萧岁怡正翻阅着《黄庭经》,忽听外面有急促大力的扣山门声。她心下警惕起来,往日长明青静下山采买,都会在山下留宿一晚,第二日才会回观中。现下深夜,是什么人会来夜扣山门?
虽是如此想,萧岁怡还是从悬剑架上取下她的“郁心”,去门前一探究竟。她握紧了长剑,一开门一个血人便扑了进来。
“长明!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青静呢!”萧岁怡定睛一看,惊愕失色道。
“敌军攻破皇城…青静被他们砍死了,我拼了命才逃出来…”长明倒在地上,大口吐血,“蛮女,你快逃…”
“轰!一道惊雷劈在她头上,将她劈的粉身碎骨,痛的她几欲挥剑自尽。
萧岁怡冲到山台前遥望,整个皇城,已是一片汹涌的火海。眼前有水雾模糊她的眼睛;她的家,她的亲人,都在那里…
她来不及多想,飞奔回去,扶起长明从后山小路向山下奔去。
若只有萧岁怡一人,轻功下山易如反掌,但长明全身是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