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气
三月初一,谷雨连绵。春色融融,山川黛青。
殿试归毕,杏榜初放。新科进士唱第于尚书省,余策试者并集于都堂。前三甲的状元郎、榜眼郎、探花郎面赐及第。帝按名呼之,天子恩赐荣光。
其后在吏部南苑墙张榜:攀蟾折桂者,春风而去,喜逐颜开;暴腮龙门者,垂头丧气,颓然郁懑。
皇帝于琼林苑赐宴,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可携家眷,与中试者共赴宴会,为新科进士庆贺。新科进士赏赉荣膺,皇帝亦寄予“效国效忠,展才于国”的希冀之情。
祝盈臻曾征询萧岁怡的意见,问是否要与他同去。
萧岁怡正擦拭她的“扶安”,闻言打道道:“朝中可有不少老东西盯着你,想要把女儿嫁给你呢。小女既无显赫家世,又无才情美貌,如何能与您相配呢?”
旋即捂住眼睛,假作泣然状:“祝郎,我这般爱你,你怎可如此薄情寡义,辜负了人家的对你的一片真心……”
祝盈臻些许怔愣,旋即轻声喟叹:
“我想与娘子你偕老一生,却仍旧放不下那十年前,弃我而去的女子。负了娘子,实非相公原意……”
萧岁怡倒在他身上,乐个不停。
戌时始,琼林苑天子驾临,臣宾齐备。天颜熙怡,君臣和乐。
其语云:
连骑匆匆画鼓喧,喜君新夺锦标还。
金罍浮菊催开宴,红蕊将春待入关。
他日曾陪探禹穴,白头重见赋南山。
何时共乐升平事,风月笙箫一夜间。①
萧岁怡一则,嫌恶官场上那等不必要的繁文缛节;二则,席间无属有她的位置,她这张脸,一旦出现在人们的眼下,便是“先朝遗臣,群臣震动,天子难之。”
故而在苑内宴中,未入座一席,却不有妨她在苑外那棵高树上“远观不近之,瞻望不就之”。在此处饮酒,私以为:乐如席上。
“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萧岁怡正半倚半躺地在一株粗壮的树支上,歪着脑袋,用单手支撑着头。
清亮,富有少年气的声音,倏然传入她的耳。她微偏低了头,匆匆扫过一眼:
约莫不过十八九岁,身穿石青银丝暗纹锦袍,外罩湖绿素绒小袄;生的果真目如朗星,唇若涂脂;色若春花,面如秋月,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萧岁怡收回目光,继续喝她的酒。
陈流月随父亲来赴宴,父亲说要让他也沾一沾新科进士的才气。
陈流月向来轻视那类自命清高的读书人,曾轻蔑道:“尽会打嘴皮子仗,天天溜须拍马的饭囊衣架,与他们为伍,又有什么意思。”
他应当是勇冠三军,疆场报国的挥血男儿。
谁料老头子知道他这个想法后,不仅没得到他的认可,反而挨一顿臭骂,被强行押着来赴宴。
陈流月义愤填胸:老头子就是古板,就是看不起他的本事,他总要做一番事业出来证明自己!
他苦恼老头子不理解自己的追求,处在觥筹交错间,却觉得身旁人与自己格格不入,席上的美酒佳肴,也如同嚼蜡。
烦闷不已,想着出来透气。苦苦地思索该如何去说服老头子,却老半天没个头绪。
陈流月愤然不平地用力踢走脚下一块石子。
又抬首望天,强忍眼中的湿润。进而瞳孔不经意一缩,紧盯住了沐浴月下,倚靠树上的人。
联想到前段时日皇宫潜入刺客的消息,陈流月警惕地开口问询,眼前人的来历。
他身体紧绷到极点,心中狂喜:只要抓住刺客,他便能证明自己,好机会!
见那人压根不理会自己的话,陈流月三两脚踏上树支,方才站在下头不觉,上来离得近了方看清楚,那张清秀俊俏的脸。
陈流月眼中盛着丝丝缕缕的失望,哝咕道:“原来只不过是个女子。”
萧岁怡被他搅扰一番酒兴,又听见他的话,洞穿了他的小心思,心情复杂道:“我长得很像刺客吗?”
陈流月被她冷不防地出声,吓得一个机灵,差点栽下去树去,恼羞道:
“你是哪家的眷属,如此无礼!”
“小子,是你先上来打搅我喝酒的,你反道问起我来了。”
萧岁怡轻然一跃,跳下了树。
"本来就是,谁家的好女儿会偷偷跑出来喝酒,你简直没有丝毫女子的教养!"陈流月也跳了下来,“你只该好好在席间安静地坐着!”
萧岁怡犀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一圈,陈流月腰间的佩剑映入她的眸中,讥刺笑道:“小孩,我看你牙都还没长齐,就要习武杀敌了?”
陈流月脸色涨红,抽出佩剑,向她刺来:“不许你看不起我的武功!”
“小孩,我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剑法!”
萧岁怡旋过剑身,恍若惊鸿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