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修)
唐府。
榻上的男人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渗出一粒一粒豆大的冷汗。他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双眉紧紧地拧在一起。
“……别过来……别过来……”
漆黑的夜空中挂着一轮血色的圆月,下面是一片森林,都蒙着一望无际的雾气,连风过都是呜咽的声音。
唐浚眯起眼睛往前走,前方的雾给他让路似的,往两边微微退开,分出了一条窄窄的路。
他却倏地顿住脚步。
那是……赵宜颜?
锦衣华服的女子含笑看着他,依稀是记忆中的美艳动人。
那模样太熟悉了,是一年多的日日夜夜朝夕相伴的人。
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一句“阿颜”。
“阿浚,怎么不过来?”
熟悉的腔调,是他记忆中听过无数次的声音。
可又莫名觉得陌生……是哪里不对来着?
女子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她甜甜地说:“阿浚,这么久不见,你不想我吗?快来呀。”
心头的异样越发强烈,唐浚拼命思索着究竟是哪里不对。
这么久没见,这么久……没见?!
是了,赵宜颜她不是死了么!
那这是谁?
唐浚瞳孔骤缩,后背冷汗“蹭”地冒了出来。他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是谁?”
女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嘴角弯起的弧度越发诡异,温柔地说:“我是阿颜啊,你又忘啦?”
唐浚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不觉中连退了四五步:“不……你不是她……”
女子的弯起的眼里毫无预兆地流出两行血泪,迈步朝他走来:“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吗,我就是阿颜啊。”
远方不知何时飘来细碎的哭声、笑声,伴随着丝竹之音,像是在演奏一曲荒腔走板的小调。四下的雾气愈加浓重,唯独眼前的人看得真切。
唐浚一抖,大叫道:“别过来!你别过来!”
“赵宜颜”仍是保持着笑意,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这么久不见了,你还这样对我,可是会让我伤心的啊。”
不……别过来,别过来!
唐浚终于忍无可忍,转身大步狂奔,嘴里还不停重复:别过来、别过来……
“唢呐手准备,”远处,风汐羽抬起两根手指。
两个唢呐手齐齐拉开架势。
“奏乐。”风汐羽手指往下一压。
锣鼓喧天的唢呐声一出,唐浚当即脚下一个趔趄,狠狠摔倒在地。
漂亮!
一只惨白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唐浚猛地转过头,直直对上了“赵宜颜”空洞的眼睛。
“阿浚,我好想你啊,你来陪陪我吧。”
唐浚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狼狈地瘫坐在地,怎么也挣不开对方的手。
于是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阿颜……不,我是爱你的,我没有忘记你,你相信我,别带我走……”
“赵宜颜”微笑道:“真的吗?”
唐浚拼命点头。
“唉。”随着这一声叹息落下,唢呐声也适时地停了。周遭没有一点声音,死一般的寂静。
唐浚头皮一炸,不住地咽唾沫。
“下一步怎么做?还吓唬他吗?”沈青然问风汐羽。
“不用,收尾了。”
沈青然一点头。
唐浚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突然觉得胸口一凉。
他极缓地低下头。
一只手穿透了他的胸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浚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嘶声惨叫。
而“赵宜颜”嫣然一笑,慢慢地抽出手,放在他胳膊上。
“阿颜、阿颜,别这样,你听我说……”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到肩上一空——两条胳膊横飞了出去。
唐浚说不出话了,浑身痉挛着后退,却只是徒劳。
接着是腿。
最后是脖子。
一直到脖颈前传来冰凉的触感时,唐浚整个人还是恍惚的。他嗓子已经哑了,涕泪齐下地不住摇头。
“赵宜颜”鲜红如血的唇勾了起来,她凑近唐浚的耳边柔声低语:“哭什么,咱们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唐浚猝然睁大眼,却没能发出声音。
尖利的指甲一划,一道血口就从他脖颈蜿蜒到了耳后。
鲜血洒了满襟。
榻上的人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熟悉的场景。
“是梦……是梦……”
他惊魂甫定地坐起身,胸膛仍在剧烈起伏。梦中那撕心裂肺的痛为什么这么真实?
“李道长,李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