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肆
小镇街边都挑着幌子,写着茶、铁、客栈等字样。那鲁的驼队经过,驼蹄卷起阵阵黄烟。早在听到驼铃声时,街边人就已经开始张望,小镇可就靠着商队活着。
那鲁踉跄着爬下了骆驼,冲进一座茶棚,不顾桌椅上厚厚的一层沙尘,抓起桌上的茶碗,倒扣几下,倒出沙子。又抓起茶壶给茶碗儿倒满水,咕咚咕咚几口咽下,大口喘气,胸部剧烈起伏,心脏蹦的像要跳出来,涨裂的疼。
稍微喘口气,那鲁招呼蒙尘骁:“老蒙,你快来,那些骆驼让店家带去饮水,你不用管了!”
他又大声喊:“店家!店家!我们的骆驼要顾好,饮饱水,喂上好料!”
那店家大声答应,招呼伙计带其他护卫和胡商们牵骆驼去院墙边的饮马槽。小伙计不过十来岁,头发黄黄的,看起来不太灵醒,深井里打出半桶沙半桶黄水,哗啦一下倒进饮马槽。
蒙尘骁带着护卫们领着驼队进了院子,又安排好人手看管货物,才折返回前边。他喝水,虽急,却先闻一闻再含在口里,润够了,再咽下去。久渴以后大口喝水心脏会胀痛。
“老蒙,你算的真准,咱们真的两天就到了,多亏了你!晚上咱们让店家备上酒菜,好好喝上几杯如何?”
蒙尘骁没说话,环顾一下小院,左侧的茶棚下,十来张桌椅,有两张桌子分别坐了三名汉子和一对年迈的夫妻。
三名大汉都是差不多的打扮,头戴斗笠,灰褐色的衣服,衣服下肌肉贲起,眼神锐利。那老者书生打扮,须发皆白却神采奕奕。老妇人面色憔悴,神色郁郁。
见茶棚中冲进这些人来,带来嘈杂和浮起的灰尘,让老书生有些不快的皱皱眉。
蒙尘骁没有多看,瞥了那鲁一眼,“现在就想酒菜为时过早了,还是好好问问,咱们商队这么多人和骆驼,这小镇够不够补给吧?”
那鲁一想也是,这镇子可不大,赶紧叫来茶肆老板。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小眼睛汉子,拎着大茶壶不停给桌子上的茶碗茶壶蓄水。茶棚下剩余的桌子,让商队众人坐满了。
老板走过来,“客官,您有什么吩咐哩?”
“老板,这镇子叫什么?镇上有几户?可能安排我们百十人的饮食?三百匹骆驼的粮草?”
“没问题哩,客官,咱们这个镇原来也不小哩,靠着羁马关就叫个羁马镇。您们是第一次来呀?不瞒您说,如今过路的商队少,咱们的准备还足着哩!”这老板可能原来也是个中原人,带着不知哪里的口音。
问明白以后,那鲁掏出一袋银两,拿出一锭约莫五两做个定金包下小店儿,让老板把今晚的食宿准备起来。
老板得了定金,招呼邻里店家一起准备。茶棚里架起两口大锅。
老板的婆娘,一个胖妇人,身板有老板两个大,只见她拖来一只三头羊,宰羊剥皮,干脆利索。另有邻居帮忙切肉架锅、又有揉面烙饼的,添柴打水的,给骆驼修蹄子的,整个小镇的人都运转起来。
这边商队众人忙着卸货,一刻不得闲。待货物整理好,安顿好自家骆驼,就打开铺盖,各自找地方倚靠休息的。
护卫们却一刻也不得放松,分出人手,牢牢盯着准备食物的几人。食物在眼皮底下现宰现煮,也是路上的规矩,食水不离人眼。像今日那鲁那般进来就喝水,已经非常鲁莽。
那老夫妻见茶棚中人多嘈杂,叫上三名汉子走了。茶棚里剩下商队和店主一家。
待到晚上,院中燃起篝火,三头羊被炖的肉烂,浓郁的香气逼人,驱散了秋日的寒冷。
连啃七八日干粮,此刻妖化的三头羊煮成的手把肉无异于珍馐美馔,胡商们叫来老板上酒,浅酌几杯。护卫们却不能喝酒了,但是端碗喝汤也十分满足。
那鲁喝了几杯就更絮叨了,拉着老板,一通胡侃,问老板下午为什么说原来这镇子也不小?人都哪里去了?为什么就这几个人?
那老板长叹一声,“原来呀,那也十多年了,当时钟离大都护还在哩,咱们这羁马关还是六关之一哩,那人能少了么,那时我们小店这儿,就这块地方,可是羁马关最大的驿馆哩,那驿馆可大,几千人的大商队也能招呼了。不光驿馆,东西各三条街,商号林立,满是茶肆、酒馆、客栈、货栈,可是繁华哩。每日人来人往,一天呀,叮叮当当的驼铃响个没完……不光咱们汉人胡人,还有蓝眼睛的、绿眼睛的,我还见过苍山鹰哩……”
店主陷入了旧梦,好像回到十多年前,他还是茶铺的小伙计,就像现在的黄毛小伙计那么大。那驿馆东来西去商队带来的繁华旧影仿佛就在跟前。
他越说声音越低,众人也越安静,听的入神,蒙尘骁也听住了,十多年前他才十来岁,跟随师父沙漠里流浪,感受过当时的商路繁华,不像那鲁他们,这才是往返中原的第三次。他们听来,店主可能在吹牛皮。蒙尘骁却知道那是真的。
就在大家愣神时,风里传来细细的“笃笃”声,蒙尘骁呼的站起,沉声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