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千宵
流霜站在路边出神,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马蹄疾驰的声音,慌忙往旁边一躲,那骑马之人已从她身边飞略而过。
那人在几步外勒住缰绳,调转了马头,慢悠悠地走回流霜身边,然后翻身下马,凑到了流霜面前:“哪里来的俊俏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
他语气轻浮浪荡,流霜却没把他当作一般的登徒子。
这人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勾人心魂,眼底却闪着戒备的寒光。
她瞥见他放到剑柄上的手,知道他此番不过是在试探自己的身份,随时准备杀了自己。
流霜右手背在身后,悄悄结了一个印,面上却佯装迷茫地摇了摇头:“我是进京来寻亲的,在山上摔了头,不太记得从前的事情了。”
“哦?”那人挑了挑眉毛,“那你叫什么名字?”
流霜想了想,道: “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姓谢。”
“那不如,”那人看着她,“我先唤你千宵吧,千宵难逢,如此美人。”
谢千宵。
流霜在心底念了一遍,如今的她,确然是谢别千宵,孑然一身。
历代玄师都会请离开寂渊走入尘世时遇到的第一个人为自己起一个名字,作为与尘世的连接,流霜不想自己重生一次,到是误打误撞得了个好名字。
“那你呢?”流霜开口,“你是什么人?”
“我叫封钰,”那人看着流霜的眼睛,“是个闲人。”
闲人?
谢千宵在心底笑了笑,此人一身宝蓝色的长袍,身量颀长,剑眉入鬓,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甚至有些不像中原人的长相,更何况……谢千宵看向他腰间的黑色束腰,那上面嵌了几个金色的雕花,实打实的富贵样。
哪个高门里游手好闲的公子吧。谢千宵想。
“你可要我带你一程?”封钰翻身上马,“带你进京?”
“我行李丢了,文牒在里面,”谢千宵看了眼自己的身上,“进不了城。”
怀璧其罪。
上一世离开寂渊时的谢宛或许不明白师父的深意,宫里的十年岁月也足够她将这四个字刻进自己的骨髓里,更何况她现在还关系着寂渊的生灵,不敢滥用自己的灵力。
“没事,”封钰从包袱里翻出一本文牒,扔给了她:“我这刚好有本多余的。”说完,向她伸出了手。
谢千宵想了想,京城人员繁杂,消息繁多,自己若要寻找恢复寂渊的方法也需要回去拿些东西,再者,与此人不过萍水相逢,对方也不知自己身份……
她看着封钰手里空白的文牒,也不再犹疑,拽住他的手,借力坐到了他身前。
封钰虽然神情轻浮了些,驾马时却安安分分的,没有半点逾矩。他这匹马也是良马,脚程很快,不到黄昏二人就进了京。
谢千宵进了城门,将假的文牒递还给封钰,不料他却摆了摆手:“文牒你留着便是。”也不作挽留,潇洒而去。
看着封钰走远,谢千宵打开那文牒,才发现里面夹了一张银票。当下便想追上他归还,但是除非用灵力,否则寻不到他的踪迹了。
罢了,谢千宵想,有缘自会再相见的。
她拿着那张银票去到了银庄,换了些银子装在身上,开始在街上闲逛。前世她不是在寂渊山上就是在皇宫高墙中,鲜少有机会到体会到这市井之乐。本饶有兴致地在街上东走走西看看,却发现路人大都在回头看自己,她顺着众人的目光向下一看,才发现裙子上已经满是灰尘泥泞,脏得不成样子。
封钰虽给了她银票,但也只够救急,想买衣裙必是不够的。
看来,自己还是得进宫一趟。
入夜。
谢千宵在京城找了个歇脚的客栈,草草收拾了,等到夜幕降临,跑到了宫墙之外。
她在宫中生活了那么多年,虽然不常出宫,但也跟着彼时尚在年少的裴知砚翻过几次宫墙。她拈了个诀,借着风力,轻而易举地跃进了宫内,悄悄循着小路,走到自己曾经的寝殿。
先帝将对师傅的遗憾悔恨都尽数化作了对她的倾心照料,本想在宫中替她好好修一处住所,但毕竟突然带回来一个半大女孩,宫里宫外早已流言四起,不便再大张旗鼓为她寻住处,裴知砚便提议将自己的侧殿修缮之后让她住进去,先帝想两人年纪相仿,彼此间也算有个陪伴照应,就点头应允了。
当时她并不知道,太子侧殿是留给日后的太子妃的。
谢千宵伸手要去推门,却忽然被人捂住嘴,拽到了侧面假山后。
她挣扎了几下,抬手想捻诀,却被那人摁住了手:“是我。”
谁?
那人似乎听到了她在心里的疑惑,续了一句:“封钰。”
谢千宵一愣,却听得外面有些动静,她透过假山的缝隙看到裴知砚离开的背影。
原来方才……他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