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落网

七月廿四，大暑。

夏日蝉鸣聒噪，晒得滚烫的地面掀起热浪，炎风从长街一路飘进廊中，内侍郑贯爬过紫宸殿外二十天梯，绸衣已汗得湿透。

紫宸殿朱门紧闭，门缝中透出一丝丝凉气和断断续续的怒斥声，少侍监姚海与一众内侍神情肃穆地立在檐下，远远瞥见郑贯脚步匆忙，莽莽撞撞似要闯门，他拉着脸，一晃拂子，上前截住了郑贯。

郑贯顾不上擦拭鬓边的滚滚热汗，哑着干涸的嗓子，一手轻遮在嘴边，低声道，“师父，出事儿啦，月清殿那边…”

姚海俯身过去听了他的密语，霎时脸色一变，往紧闭的殿门望了一看，拧着眉斥问，“可请太医令过去了？”

“请了、请了，已另派人过去请了，师父，人命关天，快些准奴进去禀报吧。”

官家今日急召永安侯陆诏、承江王、淄川王、北境都督崔介以及不良帅沈亥风等人进宫，已吩咐了任何事都不许打扰，几人进去后不出一刻，官家的怒斥声便彻响天宵，这时候谁敢进去触霉头？

姚海低吟了片刻，为难地啧了一声。那内侍官又紧催促道，“师父！”

“催什么！里头商量大事儿，后宫的琐碎哪值得官家费心。”姚海语气沉稳，“去！请圣人娘娘先过去，等这边完事儿了，我再禀报上去。”

郑贯大叹一口气，巡看了四周，低声道，“师父，戚妃娘娘和圣人娘娘已经到月清殿外了，飞翎卫挡在殿外，不肯让任何人进去，只说是人命官司，要依律请大理寺过来审查。”

姚海一瞪眼，一拂杆狠敲在他背上，郑贯忙跪在地上，抬眼只见姚海咬牙切齿，“他们不让？怎不自己来紫宸殿禀告，我平时教你的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你倒上赶子！”

郑贯方才慌忙，这下才缓过神来，一抹额上热汗，暗骂飞翎卫惯会耍滑，忽他脑子一转，提议道，“师父，丹凤阁那位这几日不是一直都歇在禁中么？您说，要不，咱去求求宣宁公主，想来公主来这儿，官家不会怪罪。”

“倒是个主意。”姚海寻思着那位与月清殿向来不和，闻此秘辛，哪能不急着过来，“这样，你亲自去，务必把事儿给公主说明白了。”

“好嘞。”郑贯连连点头，作着揖后退几步，弓着身子转身往丹凤阁方向去了。

——

今晨边防急报，蓟州三座边城突遭侵袭，似突厥作乱，而幽州节度使却似不作为，未能将这只百人小队擒获，终导致蓟城失守，继而囤聚了突厥王兵三千。

突厥冬季犯境打草谷本属平常，可此时却是沃野千里，羊肥牛壮的夏日，突厥没由来的突袭、幽州节度使的不作为、再碰上幽州世子连日下落不明的事儿，不得不让人怀疑幽州的用心。

而后淄川王来报，说西郊一起伤人案正与萧且随有关。事关边境安危，官家便让直接提了证人与徐骁进禁中来一同问话。

少年初来禁中，一切都觉新鲜，他本以为能在这儿碰见宣宁，却不想禁中这样宽阔，光是从望仙门走到大明宫，就花了小一刻钟，里边多的是宫人和侍卫，远远看去，缭乱眼花，他问一句旁人宣宁公主在何处居住，那些人却像是眼瞎耳聋，根本不搭理他。

“你是飞翎卫？说说吧，怎么回事？”

严厉的目光有如实质地压过来，那证人勉强抬起头，回道，“回禀陛下，卑职正是葛园的飞翎卫，七月十五那日，萧世子召令了几名脸生的武士，卑职闻见他依稀说些什么西郊、伏击，便留下心眼，跟随武士同去。”

“待到了地点，瞧见武士们围杀这位徐郎君，徐郎君危在旦夕之际，吾上前阻止，然双拳难敌四手，我一人侥幸逃脱后一直躲藏在坊间，直至听闻淄川王正在严办此案，我才往刑部去，萧世子眼见事情败露，纵火烧了葛园，似乎妄图逃窜。”

堂堂幽州世子为何要伏击一个平民？官家疑惑地看向主办此事的淄川王，淄川王便向徐骁点点头，少年了然，抬起脸望过去，官家莫名一愣，这少年唇红齿白，猛一看过去，与当年的幽州大节度使年少时有五分相似。

淄川王说道，“他便是当年萧使君丢失的次子，想必萧且随已知晓此事，不过，他为嫡长，却不知道为何对自己的阿弟痛下杀手。是以臣走访了当年葛园的奴仆，从一位老嬷嬷口中得知，次子出生之后，萧且随一向妒恨阿弟受父母宠爱，动辄对幼弟恶语相向，甚至动手殴打。”

官家沉吟片刻，问徐骁道，“你可记得你的父母是谁？”

徐骁挑了挑眉，说道，“从我记事起，便是独自一人。”

他“走失”之时不过两岁，想来也记不清什么事儿了，官家松懈了心防，正好，萧且随下落不明，幽州次子又在掌控之中，幽州若是有所异动，朝廷也有所依仗。

他轻叹一声，安抚了一句，“你受苦了，朕会派人修书卢龙，为你恢复身份，如今你大哥下落不明，葛园也待修整，你便先在禁中住下，待过些时日为你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