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色/
冯老夫人不合时宜地重咳:“嘉宁,慎言。”
看似提醒,无形之中等同坐实。
江逢昼神情不变,岁嘉宁则故弄愧疚地打嘴:“是孙女失言,不该在妹夫面前提这些过去的事情,三妹妹自幼聪慧,定能拎清孰好孰坏。”
她朝男人投去寻味的一眼。
“在下听闻,宁姑娘和汾阳侯世子定了亲。”他全然不关心那番唱和,反将话头引到了女孩身上,岁嘉宁稍愣,后迟钝地点头。
“与其操心在下夫人和她友人的过往,不如多费心过问自己日后的夫君。”江逢昼加重念了友人二字,起身作揖,“世子多情,家中美妾如云,前有青梅,后有秦楼谢娘,府里必少不了热闹,孰好孰坏,姑娘比在下知晓。”
嗓音平淡,而岁嘉宁如蒙当头一棒,认命地将气憋回肚子里。
他说完便离开。
岁均冷笑一声也离了席,白氏握住女儿的手,“莫听他胡诌,世子娶你你便是正夫人,难道还奈何不得小妾?”
旁边的二姑娘插话:“可汾阳侯世子纳妾勤得很,更甭提外室了,姐姐过去也是有名无实......”
“你懂什么!”白氏斥她,“我们嘉宁将来可是侯夫人,多大的荣耀,何况你长姐生得美貌,莫非还拴不住世子爷的心么!”
是了,她未来可是正儿八经的侯夫人,诰命夫人。
妾室多又如何,她又不是不会管教。
宠妾灭妻之人寥寥,自己总不可能被世子休了。
他江逢昼指不定是嫉妒她嫁得好、官儿大,才出言打击。
这样一想,岁嘉宁痛快多了。
—
后厢房。
颂椒守在屋外,岁萦推门,一股子药味呛鼻。她往深间看去,妇人盖着条粗布厚被躺在炕上,听见动静转过头。
岁萦眼眶一热,第一声娘因哽咽糊在了喉咙,她忙吸了吸鼻子,尾音打着颤儿:“娘。”
“眠眠。”可奇怪啊,看到岁萦,这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流下来,明明女儿新婚归宁多高兴的事情,她给弄得像经历过生离死别般,果真越老越不中用了,沈栖燕用手背揩了揩脸,“可吃了饭?娘这儿有你爱的山药圆子。”
岁萦坐到炕边,先是问她的疴疾。
看着女孩小口抿圆子,沈栖燕欣慰:“老毛病了不打紧,娘在府里一切都好,你爹不曾亏待我,大夫人......就是偶尔来骂几句晦气,听听就过了。”
“倒是你,怎的进来便一副受委屈样儿?难不成,郎君欺你了?”
前世岁萦不知母亲的结局,她死在母亲前面。
但她知晓,若死讯传去岁府,母亲不会苟活。
是自己不孝。
沈栖燕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岁萦低头:“没有,就是太想念娘。”
“人若当下幸福岂会困于怀念中,罢了,江尚书虽性格不是个好相与的,但人不坏,娘知你在两年前的秋宴便对他一见钟情,娘相信你的眼光。一世夫妻不易,唯真心难能可贵。”
江逢昼来时,恰好听到这话。
颂椒问他,您不进去吗。
屋里的女孩久久没有作声,他后退几步。
“她们母女叙旧,我不便打搅。”
“娘位卑言轻,几个庶女的婚嫁基本交由白氏做主,旁人如何讲的眠眠不用放在心上,”沈栖燕猜岁萦大概是听见外头的酸话心里难受,安抚她:“好生过日子,江尚书是个坚实的依靠,哪怕过几年他仍对你无男女之情,纳了妾......”
可惜她娘家也不过草民,浮萍漂泊的身份嫁进大宅邸注定有诸多情非得已,条件使然,她不可能去劝女儿和离。
刑部尚书是大官,捡漏又如何,女儿这般高嫁已是沈栖燕求佛都求不来的运气,她低眉颔首了一辈子,势必要为女儿挣个前程。
岁萦何尝不晓得母亲苦处。
她可以有依靠,但那个人不会是江逢昼。
会耻辱地降妾,会丢命,会死不瞑目。
但时机未至,岁萦只能说:“女儿明白。”
交代给下人炖煮的药,她出门就撞见江逢昼,不知何时来的,又等了多久。
女孩正犹豫是否再一同进去,他垂下眼,道:“我去看看母亲。”
一刻钟后,男人阖上门。
岁萦心痒,想问娘都和你说了什么,偏此时山海堂派名小厮邀二人去花园观景。
谈及花园观景,岁萦渐渐颦眉。
前世她就栽了跟头。
尚书府的花园里有一小池,渟膏湛碧,溺溺瀺灂,水不深。
岁萦亲身试过。
至于如何试,当然非她自愿。
只记得那日丢尽了面子,岁嘉宁站在岸上奸笑,旁边围满了人。
她狼狈地立在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