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空旷高耸的宫殿里回荡着戏班子的丝竹之音。雕花大柱连接房梁和光滑墨黑的地砖，大殿的装饰华贵无双，却因为门扉紧闭而显得昏暗森然。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渐渐收紧，终于迎来了最后一个音。

“咚！”

“歘！”

鼓声与刀剑刺穿皮肉的声音同时响起。

大殿中央的李存勖停下了舞步，缓缓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见八把长剑没入了他的胸膛。李存勖踉跄了一步，他身后站在高台的镜心魔放下鼓槌，拿起大鼓下备着的利刃。

李存勖捂住伤口，吃力摘下面具，猛然受到对面的一刺。

“镜心魔——也有你吗？”

镜心魔垂首看着李存勖，微微笑道：“你想死个明白？”

“啊，我不会让你如愿的。”长剑再一次狠狠捅进李存勖的胸膛。李存勖在痛的作用不得不弓身，手指却不甘心地摸上前，却只能从那张脸上刮下了几道脂粉，隐约露出了这个伶人原本的样貌。

李存勖摇摇晃晃地朝那台阶上的宝座走去。失血让他的眼前变成一片雾蒙蒙的水泽，那宝座朦胧梦幻，上面的龙首似近又远。暗红的血，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路。

扑通——这个灭了朱梁自立为帝的人终于倒在他的皇帝宝座前。

“啪，啪！”

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从宫殿大柱后面幽闭的侧门里走出来。她放下鼓掌的手，绕到戏台前，她先是朝倒在台阶上的尸首盈盈一拜，然后笑吟吟地向镜心魔行礼，道：“大功告成。那就恭贺天罪星了。”

“小人也是托天异星的福。”镜心魔丢下手里沾满血的剑。他身后的八个伶人拿起沾血的剑，悄悄退下了。

如今二人身在的大殿里，除了他们还有李存勖的尸体，空无一人。秦萝莞尔一笑，谦逊道：“我不过是施展一点无用的幻术而已，哪怕您真的当着一整个丝竹班子杀了晋王世子，也不过是清理起来稍稍麻烦了些罢了。”

“天异星不必妄自菲薄。如今大帅的棋子已落——”镜心魔看向那具尸||体，目光又回到秦萝身上，“他死了，大帅可有告知你以后要如何？”

秦萝轻轻摇头：“不曾。”

镜心魔似乎有些诧异：“既然如此，想来大帅有他自己的考量。那秦姑娘自己有什么打算呢？”

秦萝还是摇头：“我自己并没有什么计划。”

“那小人便要与姑娘告辞了。我要回藏兵谷向大帅汇报，还请姑娘保重。” 镜心魔姿态谦卑一如李存勖生前，向秦萝的方向一欠身，弓着腰向后退走了。

秦萝也欠身还礼。等到镜心魔灵巧的脚步声从大殿消失，她才回首看向李存勖的尸体，打了一个呵欠，款款回到了这位陛下生前在汴州城修建的宫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