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去

七月骄阳似火，哪怕是绿树成荫的街道上，也没有多少凉风。

上官家的龙凤胎无处可去，只能在漫长的暑假中这边走走那处坐坐。

上官凤拿出洗得发白的小手帕擦掉鬓边的热汗，再叠好装回兜里，打算用看书学习的专心抵消外界的暑气。

看了半晌，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正午时分天气更热了，这些都让上官凤更加烦躁，只可惜她没有烦躁的权力和福气。

上官凤对靠坐在另一边没精打采的兄弟说：“真羡慕你再热也不出汗的体质。哎，几点了？星玥是不是快下课了？”

上官龙抬手看了眼他们俩共同拥有的唯一一块手表，声音寡淡地回答道：“嗯，快了，还有二十分钟，等会儿星辉哥也过来，说要带我们去吃冷面。”

“星辉哥也来啊，初三的学生不是没有假期嘛，暑假也要在学校上课。”听闻周星辉要过来，上官凤挺高兴，自从去年周家搬走后，他们这对姐弟也不好再像从前那样总去周家。虽说周家的叔叔阿姨对他们极好，把他们当作自家孩子照顾，可他们现在也大了，不想大老远跑过去蹭吃蹭喝。

周家的父母和上官家的父母从前都是纺织厂的工人，同住在纺织厂家属楼，是上下楼的邻居，两家的孩子还年岁相当，都在一个小学读书，面上关系自然不差。

只是后来纺织厂效益不好，工人们纷纷下岗，有的人肯吃苦出去重新找到了饭碗，有的人适应不了市场经济，空坐在家里怀念从前吃厂子里大锅饭的松快。

周家父母是前者，上官家的父母是后者。

上官凤和上官龙的父亲上官富强是个窝囊废。

从前在厂子里他也是个爱偷奸耍滑的混子，在家属院里属于没人爱搭理的存在，只不过上官富强有个在工厂里当小官的爹，这才顺理成章地进了厂子，端上了当时那个年代的“铁饭碗”。

只可惜，上官富强有本事的老爹去得早，死在刚给儿子娶完媳妇的第二个月。从那时候起，上官富强也不敢再在厂子里偷奸耍滑了，只能缩起尾巴做人。好在家里还有个老娘，靠不上爹了，上官富强还可以靠厉害的老娘一起欺负媳妇，在家里做大爷。

上官富强平时也就是上上班，下了班就和人去录像厅台球馆瞎混，反正家里有老娘管着媳妇伺候着，回家只要吃饭睡觉就可以了，日子过得倒也安逸。

可上天仿佛是专盯着上官富强过不去，家里孩子四岁时，他老娘出去接孩子买菜时跌了一跤昏迷，送到医院也无济于事，直接一命呜呼了。

上官富强没了娘，家里又少了他娘每月的退休金当开销，日子自然紧巴了起来，他不能再常去录像厅台球馆找乐子，自然不乐意，在家里摔盘子砸碗踹媳妇打孩子出气。

又过了半年，下岗潮袭来，上官富强和他老婆杜春花没逃得过，也下了岗，家里的钱是越来越少。

等到上官凤和上官龙上小学时，他们家里已经是精穷了，平时只靠着他们的妈妈出去打零工赚取吃饭的钱，他们的那个爹平时只爱在家里喝大酒耍酒疯，根本吃不了打工赚钱的苦。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上官凤和上官龙开始变成极为懂事有礼貌的好孩子。

家里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还有个窝囊废酒鬼家暴的爹，上官凤和上官龙在家属院里自然也容易被人看不起，在学校里甚至更容易被同龄的小孩子欺负。

这姐弟俩为了生存也要更懂事啊。

受了欺负，两个小孩子发现打回去也没有用，哪怕他们下手狠，又是背着人两个打一个，到最后还是他们吃亏。

因为人家小孩可以回家对父母哭，然后人家父母过来找老师，老师再找他们的妈妈，最后老师和母亲在学校当着全班的面骂他们，回家后还要挨醉鬼爹的打，他们亏大发了。

后来他们学聪明了，学乖了，知道别人家的孩子背后有父母撑腰，他们没有，只能多讨老师的喜欢，让老师偏向他们，这样同学才不敢欺负他们。

至此，两个孩子努力学习，努力装乖，努力考第一，努力说好话哄人，从此变成了好学生的模样，在学校里如鱼得水，再也没有被同龄人欺负过了。

“小龙！小凤！”

周星辉和周星玥在街对面招手，上官龙和上官凤立刻笑了起来，收拾好书本，迎了上去。

上官凤挽住周星玥的手，两个小姑娘走在前面，脚步轻快，聊着周星玥补课班上发生的事情。

上官龙和推着自行车的周星辉落后一步，说起了周星辉班上的事情。

“星辉哥，你们这些开学就要升上初三的学生今天下午怎么放假了？”

周星辉笑出八颗大牙：“今天气温太高了，怕我们这些学生中暑，就只上半天课，下午放假，可给我们乐得够呛。”

周星玥笑着回头，对哥哥挤眉弄眼：“我和小凤小龙也乐够呛，放暑假了也见不到你，天天早出晚归地学习，你知道我们有多想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