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阳光炽热,展览中心北侧巷子被高耸的楼层投下阴影,倒是比外面凉快的多。
裴予湄曾在茶馆看到的章鱼怪正像一滩烂泥一样歪在垃圾堆上,从身体里渗出的血已经吸引了很多苍蝇。
居高临下,如同看尸体一般看着他的,正是方才还答应裴予湄自己去转一转的殷祈。
“两界有律法,我没有伤人,你要是杀了我,镇妖司不会放过你,你会有报应的!”章鱼喊了一声,就再没喊出半点声音,因为他被男人的皮鞋踩住脖子碾了几下。
仿佛踩死老鼠那么简单。
殷祈的眼镜下人类的瞳孔变成兽类的竖瞳,冰冷而没有过多情感,章鱼妖对他来说连猎物都不是,只是无意透露出的捕猎者气息和属于上位者的压迫,就让他动弹不了。
他的危险远远超出了主人的想象,他想要报信,但再也来不及。
“可惜没钓出来上线是谁,镇妖司这群废物,还得我自己动手。”殷祈冷哼一声,章鱼妖身体冒出几缕气飘到殷祈手心,他五指合拢,那些气便消失不见。
他看了看表,镜片一闪,那双眼睛又恢复正常,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在殷祈离开后,垃圾堆上的章鱼尸体也悄然不见,只留下一堆蓝色液体和嗡嗡乱叫的苍蝇。
裴予湄对这些一无所知,她正跟着华百泉沿着二楼沿窗的廊道一路往里走,在拐角处她的脚步迟缓下来。
一整片区域的作品都有关佛像,笑着的,哭着的,闭目的,呲目欲裂的,颜色浓烈,情感浓烈,画家的情感更是浓烈。
这是座有感情的佛。
但正因如此,才显得诡异。
“师兄,这座佛是?”走到一半,她叫住了华百泉。
“佛母摩耶罗菩提。”他也停下来了,眼神落在画上,满是虔诚,“我从莫罗丹回来后,先回了滨城,在文物残骸中见到残破的佛母像,她带给了我无数灵感。”
他回头看裴予湄,“不过你一定不需要神明来帮你,因为你是天才,我不是。”
裴予湄没法回话,她莫名觉得后背发凉,可是对着华百泉近乎狂热的眼神,她实在问不出你这是不是信了个邪门的。
她只求赶紧走完这段路。
幸亏华百泉没有让她鉴赏的意思,只自己停下来片刻就带她进入另一个展厅,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倾泻而下,但是与正厅中央挂着的巨幅画作隔开了一人高的距离。
那是一块观感交织的阴影处。
长发男人正站在那,仰头看着自己的作品。
画中是绚丽的海底,不同于现实中深海的幽暗,华百泉用色十分大胆,用饱和度非常高的颜色来画各种生物。
唯独作为主角的鲸鱼不同,裴予湄能看出来他在画鲸鱼的时候心情很糟糕,鲸鱼身上略有凌乱的红色代表伤痕,鲸鱼的眼睛黯淡无光,虽然是在海底畅游,可是姿势却令人想到了在海滩上搁浅的鲸尸。
“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他忽然问裴予湄。
她反问华百泉:“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
这些年华百泉的新闻不少,比如忽然从画家转行做艺术商人,大家都在唱衰的时候又有新作出世,打破了江郎才尽的传言。他修葺寺庙,捐钱给孤儿院,还创办美术学校,同时又投资娱乐和其他行业,赚的盆满锅满。
对于崇拜成功的人来说,从被父母抛弃流浪异国的青年到声名显赫的成年人,他无疑是最佳榜样,而对于崇拜艺术的人,他却是满手铜臭,失去初心的失败画家。
如果他是个贪慕财富的人,很难画出这样,甚至说得上痛苦的画。
太悲了,或许从躯壳之上看不出,但是画笔中的语言却骗不了人。
她记得他们一起在老师那学画的时候,他和现在的画风完全不同。她刚拜师的时候,华百泉已经跟着克雷修顿学习了,他是几个学生里最努力的一个,最早进教室,深夜才骑着单车会租住的房子。
华百泉喜欢风格温柔的古典派,常常在莫罗丹各地取经,沉迷进去好几天都不见人影。
“其实我已经和老师分道扬镳了,你是不是还不知道?”
“你说什么?”裴予湄被这惊天大雷炸的外酥里嫩,见华百泉不说话,又重复了一句。
他打量着裴予湄,眼前的女人依旧带着六年前少女的影子,只是少了很多棱角,好像他们只有几天没见一样。
“我也不想的,但是我需要灵感,我也想找到我的初心。”华百泉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其实我很羡慕你,你不需要太多努力,就能得到老师的称赞。”
“你因为这个才走的?”裴予湄皱眉。
“你问了我很多,我也想问你,你为什么从欧洲回来?你放弃了作为老爷子关门弟子进修的机会,回来上大学,现在在宠物店工作。”
他转过身来,语调有些哀伤,说着说着语速却快起来,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