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雨
秤杆毛坯在水中浸泡了两天,已经变成了红色,其中不少出现了弯曲和裂痕的现象。
出现弯曲和裂痕的秤杆都是不达标的,只能成为灶下的烧火棍。剩下的,才有资格进入下一道工序。
衡苒把它们从大陶缸里捞出来,挨个摊开晾干。
一个上午,所有的秤杆都已经晾干了,她把它们抱起来拿到工作室去。
十来根秤杆整整齐齐靠在墙角。
衡苒刚弄完,李时泽恰好拿了设备进来。
她工作室里有几杆她爷爷当年做的老秤,偶然间提起,李时泽很感兴趣,想把它们都录下来。
衡苒打开门口黑漆立柜的最上面一层,里面整整齐齐放了三杆大小不一的秤。
李时泽也站在她身旁,发现这个柜子里不止几杆老秤,还有一沓纸。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纸上的字,那沓纸就被衡苒收起来了。
他眸光闪了闪。
刚刚大概瞥的一眼,他看见了上面几个词语有点眼熟,稍稍联想一番,就大概能猜到这沓纸的主要内容。
衡苒大致介绍了一下这几杆老秤,她先拿出了里面最丑的一杆。
“这个是我爷爷做的第一杆秤。”
她露出一个俏皮的笑,毫不留情地揭爷爷的老底,“这一杆你别看它不好看,它还不准。”
“我爷爷那个时候手太生了,秤纽钉偏了,还没我第一杆秤做得好。”说到这里,衡苒忍不住露出了一点小骄傲的表情。
李时泽看着这样生动的她,心中一悸。
明明这样的她,在他们还在一起的那几年里他也时常见到的,可无论看见多少次,他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有别样的感觉,就像羽毛拂过。
然后,她拿出了一杆迷你秤,“这个是我爷爷给一家医馆做的戥子。”
她拿近了些,展示上面的刻度,“它上面的分度值一厘,就相当于今天的31.25毫克。”
人翻起老物件总是会有许多惆怅与感想,衡苒随口感叹道:“以前金店、药店、当铺、香料铺子都离不了戥子,现在戥子用得少了。”
李时泽心想,不是戥子用得少了,是所有的杆秤都很少用了。
“越小越精致的秤越难做,做一杆戥子老费神了。”
衡苒的视线停在了柜子里最后一杆秤上,“最后一杆,没什么好说的,我爷爷去世前做的最后一杆秤,秤还没做完,人就走了。”
李时泽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那杆老秤,秤盘雪白银亮,看得出来主人时常擦拭。
“那墙上的那一杆呢?”
衡苒也扭头去看,“那个啊,据说是我祖上做的。衡家秤传到我这一辈儿已经是第七辈了,那个大概是第一辈或者第二辈人做的。”
李时泽好奇道:“你们都会把入门做的第一杆秤保存下来当做纪念?”
“我家是这样,别人家不知道。”
“我能看看你做的第一杆秤吗?”
“这也是采访的一部分?”
“当然。”
“好吧。”
衡苒蹲下,在柜子的最下面一层取出一杆差不多六十公分的秤。
“看起来还不错,准吗?”
衡苒不太确定地说:“还……成?”
李时泽不知道为什么对这杆秤兴趣很大,“我试试。”
他拿出手机,先用衡苒最近做好的另一杆秤称了一下,正好四两重。
然后,又用她做的第一杆秤称了一下——
三两?
衡苒也愣住了。
她记得没差这么多啊?她当时还用这杆秤向他爸证明她有天赋来着。
李时泽挑眉看向衡苒,“差得有点多啊?”
衡苒面露尴尬。
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反正我最近做的秤肯定是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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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时泽知道她企图勉强找补回几分面子,也没揪住这点儿不放。
他转移了话题,很直白地问:“衡苒,你是不是想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衡苒愣了一下。
很快,她猜到李时泽应该是看到那沓纸上的内容了。
看都看到了,不敢承认也没什么意思。
她坦然回应:“对啊,是有这个想法。”
“所以为什么没行动?”
她还以为他会如之前一般恶劣地取笑自己自不量力,可是这次,他没有。
她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没钱啊。”
李时泽的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你之前工作那三年,手里也存了不少积蓄吧?你想搞个宣传非遗杆秤的小工作室,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他的眼神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
很快,他用几乎可以肯定的语气说:“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