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草帽技巧一结束便轮到雀子雁子登台,和苏缈同样表演蹬技,只不过蹬的是更轻巧些的鼓。两姐妹缩成一团,被苏缈狠着心推了上去。
天空阴云当道,两人亦是愁云满面,眼睫还挂着未干的泪珠,颤颤巍巍地躺下。椭圆小鼓在一抖一抖的小脚上旋转起来,可还没转一圈,只听得“啪嗒”一声——
脚上的鼓,就这么掉了。
雀子傻在原地,“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哭得本来已平复心绪的雁子浑身一抖,“啪嗒”亦掉了鼓。
倆八岁小孩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台上,面对着全村的男女老少们,悲伤又茫然地落珠子般大小的眼泪。忽然掉落的鼓不知怎的又回到了她们怀里——
雀子一抬头,是师父。
“师父昨天是怎么说的?最重要的是要完成表演,还记得吗?掉鼓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半途而弃,师父知道你们能坚持练那么久,肯定都不是半途而弃的小孩。你们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做?”
雀子垂头抱着鼓,眼泪滴滴答答掉在鼓上,声音细如蚊呐:“师,师父,想,想妈妈……”
马自龙一愣,余光扫视台下,果不其然没见着双胞胎的父母回来,霎时心软成雾,将两个哭成泪人的小孩按在自己怀里,用力拍了两下:
“去吧孩子们,继续演完它,村子里大家看到会转告给你们妈妈的,他们会说,哟,你们家雀子雁子真棒。”
松开双胞胎回到台下,马自龙和从后台探出头满眼担忧的苏缈对视了一眼,感慨地笑了笑。他回想起第一次见苏缈这丫头的时候,也就雀子雁子这么大点,也成天练到落眼泪珠子,偷偷躲在角落想妈妈。转眼间,都长这么大了。
*
夏末初秋的清风拂过绵延的山峦,扑簌着带落了些许树叶,带皱了溯杨河的水,也吹得阴云缓缓散开。
苏缈抱着那张四方八仙台走上舞台的时候,看见爸妈与外婆就在不远处,心扑通扑通剧烈狂跳起来!
距离她第一次正式登台表演已有三年,可此前爸妈在外面工作很忙,一而再再而三错过她的演出,直至今日终于……她禁不住咧开嘴笑成一团花,转身躺倒在粗粝的红毯上,稳稳地顶起那张八仙台。
练习过无数次的动作已烂熟于心,这张八仙台就像她最亲密的伙伴,她能清楚感受到每一道棱角、每一条边际线的触感与弧度。
“唰”地一声,那四方八仙台在她脚上三百六十度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自在得如一阵风,五六圈之后更是灵活地变换成了七百二十度!
——变故就在这一刹那发生。
阴云在这一刻终于完全散开,藏匿许久的太阳金光毫无保留地照耀在了现场所有人脸上,犹如一把闪光的利剑,毫无阻碍地直射进了苏缈眼里!
这光线太强、太盛,将她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笼罩于一片无尽的朦胧之中,让她脑海如平地惊雷“嗡”地炸开——
她看不清脚上的八仙台了!
其实在专业的杂技团里,这种因为天气影响演出的意外情况早就该被料到。可溯杨村杂技团本就是马自龙单枪匹马为这群留守的孩子们搭建的,平日里又当师父又当娘的,许多事根本都没有预案。
更何况平时练习的时候,苏缈要么呆在练功房里,要么躲在院子阴凉处,根本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日光直射下地面急剧升温,苏缈额头和背上迅速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粒,脚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只得凭感觉做一些微小的动作,脑海乱如团麻:她该继续演下去么?八仙台失误不像鼓,昨日大腿上的伤疤还隐隐作痛。要不起身换个方向?没用的,这一整张舞台,此刻遍地金光……
无数念头呼转而来,又呼啸而去,每一秒钟都过得极为煎熬。最终她闭上眼睛,狠下心决定,继续演下去!
爸妈还在下面。
这几年来训练的日日夜夜,支撑着她坚持下去的,不过就是想在爸妈面前演一回,换一句认可,若是爸妈开心了,兴许还能有个久违的拥抱……
深吸一口气,脚尖重又开始旋转,同一时分,她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
有人上台了。
下一秒,灼热和刺眼的光芒消失,是什么挡在了她的右上方——
她紧张到心头兀得少了一拍。
睁开眼睛,看见那是一只手。
漫天灿烂的金光之下,无数人目光所至之处,不知是谁奔跑上台,亲手为苏缈挡出了一片阴凉来。巴掌大小的阴影温柔浮在她眼睑上,正好够她看清脚上的八仙台。
苏缈所躺的角度看不清来人的面貌,可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她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大口气,拼尽全力演了起来!
溯杨村的天气今日似乎是存心和苏缈开玩笑。在她表演快要结束时,乌云重又聚起,阳光渐渐消失。待她终于停下动作后,台下一片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