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者道心

商玄知的期盼也不算完全落空，漏夜时，也的确是见了周书棠一面，周书棠脸覆黑灰，瞳仁晶亮。

语气也是急匆匆地，“商师兄晚好呀！今晨天一亮师姐便下峰去了，你们可见过？”

见商玄知点头，周书棠圈着圆的手情不自禁握了握，一点点地铺垫道：“商师兄，我观师兄品貌修为，皆属上乘，放眼整个凤湖剑山，除我师姐齐晏欢，无出其右者。”

“我师姐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十分景仰大师兄，期盼与大师兄切磋，师兄你莫要被她的冷脸骗到，她只是不善言辞罢了。”

商玄知思及白日里见过的齐晏欢，滴水不漏拒人千里的模样，对周书棠这一番说辞不置可否。

“我师姐，凤湖剑山第一剑修，玉笙寒一出，谁与争锋。而且我师姐，窈窕淑女，灵心慧性，是上天赐予凤湖剑山的一份礼物。”

二师父自荐时候的话术，下半句是，阿秋，你不想拆这份礼物吗？

这句实在太过下流，周书棠脸皮还不够厚，说不出口。

尤其对上商师兄这张周正的脸，绝不能污商师兄清听。

“对了师兄，我师姐，走的是清静无为的逍遥道，师兄道心可成了？”

见众生才能见本心，她无缘下山，修炼总是难窥门径，也无路可走，阅遍落雪峰万卷也不曾修得道心。

周书棠眼中的期冀太过明显，商玄知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与你师姐同道。”

逍遥道修，游离于俗世之外，却又并非不问世事。

于旁人他不清楚，于他，不过是个讨巧的法子，能助他悟阵，当初修习功利太过，如今修炼逐渐凝滞，焉知是不是他的道降下来的罚。

“我也想修得道心，俯仰一世，不论蜉蝣鲲鹏，这条路，它选择我，我选择它，我们相伴一同走过，这才叫真真切切地活一遭吧。”

肺腑之言，如同有灵，将商玄知的瓶颈凿宽，灵台重新清明一片。

看呆了站在一旁的周书棠，她结结巴巴道：“师、师兄，你怎么在发光？”

她带师兄神魂入梦，伤害到他了？

商玄知笑了声，才想说他只是境界有所突破，便强行破界，自行冲出了周书棠的梦境。

周书棠捏着甜梦石，乍然睁眼，手里的甜梦石出现了许多细碎的裂痕，稍一用力，便在周书棠手中化作齑粉。

“乖乖，商师兄可真是个福星，我的境界竟然也提了，怨不得习控梦术者容易走歪路，这泼天的富贵，傻子才不心动。”

灰头土脸的周书棠拍干净手上的粉，急急忙忙跑出剑炉去找师父试玉。

周书棠，自入铸剑炉，整整一日都没踏出来一步。

聿白真人和纪南絮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准备再过个把时辰就强行把人带出来。

然后，他们家小熊瞎子沾着满脸炭灰自己跑出来了。

“师父！师父父！”

差点停不住脚。

小熊瞎子气喘吁吁，“我修为精进了，我要试玉！”

聿白真人伸手扶了一把，转头看向纪南絮的眼神，如剑如刀。

“咳！”纪南絮偏头咳嗽一声，借着搀扶周书棠的名头躲避那淬毒的视线，“刀煅好了？没有趁手的兵器，哪怕你试玉成了也没法子闯问心阵然后顺顺当当下山历练不是？”

兜头一碰冷水，小熊瞎子垂头丧气。

“我半月之后才开炉，二师父你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二师父面不改色，“怎么会呢？二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该不是小棠儿心跑了吧，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区区半月，反倒熬不住了？”

倒打一耙，还是纪南絮用起来更加炉火纯青。

周书棠不情不愿地，“那说好了啊，半月之后，我提刀找两位师父试玉，师父们可不能找借口推脱了。”

二师父笑盈盈地把周书棠又送回了剑炉旁。

一回身被聿白真人重拳锤胸口，“我答应试玉了？”

“阿秋，堵不如疏，你强行停滞的棠儿的时间，如今已经开始往前走了，再要强留，恐有反噬，何不放手？”

便是普通人家带崽的妇人，也知道放手让孩子去磕一磕碰一碰，险些修了无情道的半步真神反而恨不得事事代之。

“何人入她梦中助她修行？”聿白真人脸若冰霜，这幅生人勿进的模样被齐晏欢学了个十乘十。

对上这张冷脸，纪南絮能笑出花来也无济于事，稍微收敛了神色，闭眼感知了一番，睁眼时颇有些意外。

“长昇峰，商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