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风云

人间走出柳林时天色渐亮，云雾也泛起了波澜。此时正是天地灵气复苏之时，在云海翻涌间能看见身着宝衣或道袍之高人枯坐在楼台之上，迎紫气吐纳，怀抱阴阳太极图虚影缓缓扭转，寻天人合一之契机调节阴阳。还有无所事事之人怕是偶尔起的早了，负手立于楼宇翘角，或望远方祥云环绕的玉山自惭形秽，或远望凡尘云起云落悲春悯秋。

人间只是一介凡人，没有那些神仙感悟天气灵气的能耐，也没有那些洒脱之人的多愁善感，只得躲开那些大户人家门口泼水扫地的下人，低头顺着熟悉的街市往莫家赶。

莫氏先祖乃是玉山武威殿执令，号令座下百余众，守玉山脚下的青州不受邪魔侵扰，给莫氏留下了无尽的功德，还有诺大的家业。莫氏的祖宅就在玉山下的天湖旁边，算是离玉山最近的地方，抬头就能望见祥云环绕的玉山仙峰。

莫氏守着宝地本可世代无忧，可莫氏后人守着宝地却忘了修行之难，只知攻于心计巧取家业，无心参悟先祖留下的功法神通。全靠仙丹灵药提升修为，凭宝衣之威强撑门面。直到后人的仙缘一代不如一代，再生不出有仙骨灵性的后人，莫氏也算家道中落。到了莫云禅这第十二代，府上就再没有能庇佑氏族的仙人。莫氏如今只剩下几个在彩霞峰织锦的女子联络着玉山的道统，不然早就成了凡人，和玉山仙门再无关系。

其实曾经莫云禅这一辈人也有翻身的机会，那就是莫云禅从凡间招来的赘婿二郎。二郎本是凡间侠客，有缘悟得古禅宗遗留的业火神通，正巧被莫氏安插在凡间的眼线知晓，由莫氏长女莫云禅招为赘婿。

改姓莫氏的二郎在武威殿寻了份瑕卫的苦差，清除暗藏在青州的妖魔鬼怪。二郎的业火神通正好克制邪魔，据说武威殿不敢轻犯的魔窟他敢只身去杀个七进七出，清虚殿找不到的宗门叛徒他敢去魔宗的地界给抓回来，一人风头盖过同辈豪杰。据说玉灵宫有意授二郎武威殿执令之位，重振莫氏威望。不过造化弄人，二十多年前莫二郎遭功法反噬，当场灰飞烟灭，给翘首以待的莫氏泼了一盆凉水。

到了人间这一辈，莫止渊也有业火神通，成了莫氏的顶梁柱，庇佑家业。可那莫止渊却不愿守在深院静修，就爱在江湖打打杀杀，犟的谁也管不住。在那三年之前，莫止渊也同二郎一样遭那业火反噬，甚至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留下来。

莫氏的家业如今又落在了莫云禅手里，早年丧夫，后又丧子，孤零零的无依无靠。眼前还是那些去彩霞峰织锦的女子，还是那些吵着要分家的族人。若是有一天卖了祖宅，分了家产，莫氏的家业也就算散尽了。

人间也清楚莫氏如今的情况，恍恍惚惚走在街市上，心里想着见了莫氏的人该怎么说话，以免触了逆鳞。人间虽说是止渊的宠弟，以前在莫家也是混的如鱼得水。可如今止渊不在，人间也就只是个外姓家奴，心中要有分寸。

人间不知道走了多久，就看到了一个熟人。一个小老头穿着青灰的道袍，胸前迎合天道的阴阳太极图都已经洗的褪色，木簪簪着花白的发髻，眯着眼负手站在街市中间左右张望，却连人间走到跟前都没有注意到。

这小老头就是莫云禅的弟弟莫云深，是莫家的家主。人间走到他身侧小心禀报道：“家主，小侄守孝回来了。”

还在走神的莫云深连忙回过神来，抬头端详了片刻，才露出笑脸，拉住人间的手高兴的笑道：“哎呦，这还真是人间啊。出去三年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快快进院子，姐姐一大早就给我说你要回来，估计正等着呢。”

这莫云深虽说是莫家的家主，可对下人都没有一点架子，任谁到了他跟前都亲的胜过他亲儿子。莫云深拉着人间的手径直走进莫家的大门，招呼下人点燃香柏给人间熏了熏浊气，又亲自拿来拂尘扫了扫人间身上的风尘。

等下人忙完，莫云深就拉着人间穿过大院小院一路往深院走。莫家这祖宅除了大，深院的禁地就是玉山脚下天湖旁的一片合欢林，和玉山的仙山只有一水之隔，据说灵气充沛，是仙人眼中的宝地。

莫云深推开深院的厚重铁门，就感觉一股轻灵的风迎面而来，还有幽兰的暗香。深院中满是水缸粗的古树，虬曲苍劲的枝干上遍布幽兰灵芝，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人间跟着莫云深走进深院，在迷雾中远远看见林中有一块黑石，在高大的树林下显得异常渺小。

直到走近黑石，才发觉这黑石有丈许大，只是这周围古树太高大，才显的黑石渺小。黑石上斜卧着一位身着素纱禅衣的女子，瘦弱苍白的手脚在林间的雾气中挂着露水。

在莫家能来深院的女人只有莫云禅一人，所以人间二话没说就跪在黑石前，向其三叩首，才小心开口道：“娘，孩儿回来了。”

被惊醒的莫云禅玉手微微颤了下，就再没动静，过了许久才轻声叹道：“快起来吧，此时回来怕是赶夜路回来的。秋凉了寒气重，去让厨娘给你煮些姜汤驱驱寒，先回去歇息吧，免得又病了。”

莫云禅吩咐后，莫云深就带着人间出了深院，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