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等人
她们可不会只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丝竹院的女孩儿们苦练功夫,却苦了浣纱院的女孩儿们。
她们每日要洒扫十二座院落,洗一大堆衣服,最期盼的就是黑夜降临,好上榻歇息,但这几夜却被丝竹声吵得心烦意乱,不过几日,她们眼下已一片发青。
一边扫地,一边打瞌睡。
一边洗衣,一边打瞌睡。
一边吃饭,一边打瞌睡。
虽然扰得大家不得安宁,却没有一个人去说。
她们与丝竹院的女孩儿虽同为楚府奴婢,实际上仍是分有尊卑。
钱多,就是尊。
钱少,就是卑。
有权,就是尊。
没权,就是卑。
这就是她们这个世界当下的样子。
她们一直活在最底层,她们只知道干活就有钱拿,就有饭吃,没人教过她们如何反抗,她们甚至敢都不敢想。
没人反抗,花似雪自然也不愿意出头。
大家都能忍,为什么她不能忍?
何况,她已觉得现在的日子比在朝云城时好太多——这里至少没有人骂她。
她很珍惜这份活。
这日,花似雪端着一盆洗过抹布的脏水,准备去水沟中倒掉,转过高墙拐角时,一个人影忽然急急窜了过来。
啊的一声惨叫,盆里水珠四溅,溅了几滴在她脸上,更多的脏水却泼在那件红艳如火的石榴裙上,顺着裙身流下。
花似雪才反应过来,那人已尖叫着重重推了她一把,她一个站脚不稳,被推到在地。她的手却很稳,还端着盆,可盆里的水已悉数泼在她的身上。
那美貌的红衣少女瞪着她,咬牙切齿道:“你有没有长眼睛?青天白日还能撞着人?”
花似雪坐在地上,整个人已被浇湿,像一朵被雨打的梨花,不仅不显狼狈,还颇有几分令人怜爱的美。
红衣少女愣了一下,先是惊讶,再是欣赏,最后心中竟冒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妒意。
因着那一声尖叫,四周已有人围过来看。
花似雪本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性子,不管是好风头,还是坏风头。
她只希望众人都无视她,就像世界上没有这么一个人一样,众人越无视她,她越感到自在。
她起身,赔罪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眼风如刀,在她淌水的脸上来回搜刮,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问她:“你是浣纱院的?”
花似雪点头。
她想走,少女往右横跨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你就这么走了?”
她的态度专横,眉头紧蹙,显然是不肯就此作罢。
花似雪向来不喜纠缠别人,也不喜被人纠缠,心里当即生出些怕意,怒意,淡淡道:
“不然我跪下给你磕三个头?”
红衣少女一愣,旋即嫣然一笑:“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花似雪道:“我给你磕三个头,你也得给我磕三个头。”
红少女笑容僵硬,不可思议瞪着她:“你莫非是官家老爷的小姐?”
“不是。”
“那你家很有钱?”
“不是。”
“那你是什么身份?”
“我是人。”
“人?”红衣少女美丽眼睛里露出不加掩饰的轻蔑,冷笑道:“人也分上等人和下等人。你家既不是官,也不是富,那就是下等人啰?你居然要我给你这个下等人磕头?”
花似雪道:“你既不是我的祖宗,也不是我的爹娘,也不是我的恩人,我为什么要给你磕头?”
红裙少女没想到她竟然这般伶牙俐齿,竟有一种“被自家下人顶撞”了的感觉,骂道:“因为你是下人!”
花似雪也笑了,淡淡的,浅浅的笑,就像是冬日的眼光,虽有颜色,却无暖意。
“你莫忘了,这里是楚府。我就算是下人,也是楚府的下人,不是大小姐你的下人。”
这句话说完,已有人在偷笑。
偷笑的是不是浣纱院的人,她们都在为花似雪担忧——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可不是她们得罪得起的。
偷笑的是丝竹院的人。
这红衣少女叫陈叮铃,家里做生意的,除了一间大酒楼外,还有一些小馆子,几座庄子,是她们里面最有钱的大小姐。
既然是大小姐,性子就难免骄纵些,性子骄纵,就难免要得罪一些人。
偷笑的那些正是被她得罪的人,见她被一个粗使丫头顶撞,心里爽快得偷笑。
陈叮铃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本有许多话要骂,但又怕说出去的话被堵回来,让她丢脸。
她狠狠瞪花似雪一眼:“你把我的裙子弄脏了,自然要给我洗干净。”她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