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等待了片刻,想象中的非礼并没有真的降临。
只有一点头皮时而紧时而松快的感觉,让谢羡觉得揪心——裴祭不知在拿她的头发盘算些什么,莫不是要她变成秃子吧。
可她不愿先开口去问那位裴世子,到底有何目的。
所幸,又等了一会儿,裴祭凉而轻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点莫名的温淳。“好了,谢小姐回去吧。”
谢羡赌着气,根本不想回头,结果刚迈出一步,又被他自身后拉住雀金裘外裳。
这次还不待谢羡有所反应,兜帽便轻轻被人拉起来,将她包裹住,脖颈处的凉意瞬间少了大半。
“谢羡,”裴祭叫得似乎不是很确定,但语气少了几分玩笑意味,多了郑重和认真:“今晚多谢了。”
“还请,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半分,保全她的闺誉。”
谢羡微微怔忪,恍惚片刻才意识到,裴祭口中的“她”,指的是那位柳小姐。
她眸色渐深,神情有些复杂,并没有说话。
裴祭以为她不同意,便继续解释。
“小时候她并不是这样的,”他声音十分低沉,带着些喑哑,似乎有些怅惘。“那时她同你一样,心如琉璃,行思澄净。只是等了我这几年,没有得到任何保证,再加上——”
他为了行事便宜,亲自挑了谢羡来履行同谢府的婚约,并且拒了隋氏要为他去柳家提亲娶柳纨素为妾的打算。
“种种,对我失望罢了。”
裴祭微闭了闭眼,回想片刻,只觉时光飞逝。
柳纨素同他一起入了京,在路上的第一日他就知道了小时国公府那场大难的原因,之后便整天忙碌,忙于治病,忙于学业。
两人一路上,除了上马车时裴祭将衣袖交给她牵着进了马车,便再没有独处过。
进京之后更是生疏,数年来见面次数不过一只手便能数过来,还俱是在大宴之上,根本没有私下交流的机会。
唯一一次她放下自尊应邀来府中寻自己,还恰好赶上他去赴敬玄长公主的花宴,仍是未见面便错过。
便是裴祭年年都悉心为她备上一份礼物放在木匣中,收回来时,才发现那特制的锁,没有一点触碰过的痕迹。
只除了第一只。
最早送出去的那只上面,有用小斧凿过的痕迹——她应该尝试了很多次,但不知是忘了如何打开,还是有其他原因,没成功,也不见她写信来问怎样打开,后来的木匣便连尝试打开的痕迹也没了。
大约是失去了兴趣。
裴祭默立片刻,唇边勾起一个稀薄而苍凉的笑。
虽然更可能的是,他故意激起京中流言蜚语,将自己的名声毁殆,也渐渐让她失望至极,信以为真,觉得他并非良人。
若是她要更好的名分地位,不再等他,也是人之常情。
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他只要小时候的那个小女孩,一切都好。
如此便够了。
视线缓缓移到面前严严实实裹了两层轻裘的少女身上,裴祭忽然好奇,若是她,面对这一切,又会如何选,如何做呢?
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
而谢羡低垂着头,默默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裴世子说些其他话语,便轻轻行了礼,不发一言地往外走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身后仿佛有一道目光跟着,一直送她出了知守宫,走在回幽芳坞的路上。
回到房中后,谢羡坐在镜前,揭下兜帽,望向镜中人,才看到自己的一头青丝被挽了个有些歪斜的简单发髻。
发髻上赫然别着一支熠熠生辉的芙蓉着露和田玉簪,缀在芙蓉花中央的那一点碧玉,幽如静湖,衬得镜中人的眼神更清澈灵动,令人见之忘俗。
然而谢羡看到这发簪,一点喜悦也没有——本朝以玉为约,谢羡弄不懂,这位裴世子送她玉簪,到底是有心无心。
联系起今夜看到的那些黑檀木匣,谢羡猜,大约他并不在意这个,只是为了补偿前番几次对自己的戏弄,故而随手送了个价值连城的玉簪。
门外响起了紫芯的声音:“小姐,奴婢将翠花接回来了,这会儿也不早了,让奴婢进来服侍您歇下如何?”
谢羡毫不迟疑地从头上拔下玉簪,应了声“好”。
她将玉簪放进翠花准备的空木盒中——那里原本放的是翠花替她带进来用的最后一支簪子,可惜被裴祭不由分说便拿走了。
如今用来装这只芙蓉簪,倒是正好。
紫芯进来时,她正忙着拆解头上那个看似很简单的发髻,却不得章法,半天没有解开。
“小姐,不如让奴婢来?”紫芯瞧了一眼,脸上笑意毫不避着谢羡,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谢羡脸上发烫得不行,心里越发对裴祭没好气。
她胡乱点点头,不再看镜中的自己,想当个把脸埋进雀金裘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