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弃我去者,不可留
我站在围墙前,吹着风,看无边月色。年关将近,红色开始铺满整座城市。每条街道的路灯上,都挂着灯笼。站在高处望去,像是一条条火龙穿城而过,又像是一颗颗棋子,正排兵布阵。
风猎猎作响,抽打在脸上,又凉又辣,重庆版冷面的味道。
梁晋轩靠了过来,“怎么,寿星不在里头玩,跑这吹冷风。”
他今天穿着黑色齐膝大衣,围巾耷拉在肩上,跟以往相比,成熟不少。在囤膘的季节,他反倒清减不少,下颌线也更清晰。
我抓住差点被风吹走的帽子,问他:“如果有个曾经的好朋友,发信息祝你生日快乐,你要不要回?”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问他,也许早把他当作了大哥哥,抑或是我的心灵导师。总之,这个人值得信赖,而且值得信服。虽然有时候觉得他友善的外表里藏着疏离。
“如果送到短信全是开心,那就立马回;如果收到短信不全是开心,那就等会儿再回。至少对方祝福的那瞬间,是真心的。我们应该收下这份真心。”
他的耳朵冻得通红,眼睛孕着星光,一脸真诚地看着我。
“如果有这份真心,为什么当初会渐行渐远?”
“二丫头,”梁晋轩隔着帽子摸我的头,像在摸一只猫,“我们幼时结交的朋友,大多是身边出现的人,往往我们住得近、一个班,或者爸妈认识,就成了玩伴。但随着我们长大,有了自己的秉性,我们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就开始选择朋友了,我们只会选择跟自己相投的人做朋友。不相投的人,或许有往日的情分在,但也只是点头之交。更有甚者,那些跟我们秉性相反的人,只会慢慢与之断了来往。哪天在路上遇到了,也最多打个招呼或招呼也不打。做朋友时肯定是真心的,做不成朋友也是真的。”
“那为什么明明是你选择的朋友,之前秉性相投,后面就不相投了呢?”
“你觉得相投,别人不一定也觉得相投,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
“那你会原谅伤害过你的人吗?”我继续问。
“我又不是上帝,何来宽恕一说。我只会珍惜当下的人。你要记住,没有人是上帝,是非功过不归我们评判。法律也只是一时之法律,今日的绝对真理也许百年后也许明日就是谬论。”
“照你这逻辑,存在即合理?我们还要理解他们?”
“我也不是佛祖,会割肉喂鹰。昨日弃我去者,不可留;今日乱我心者,不停留。”
昨日弃我去者,不可留;今日乱我心者,不停留。我默默念着。梁晋轩打趣道:“考考你,化用了哪首古诗?”
我,林希,虽然文墨不通,但也不是白丁一个。我故意炫道:“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不错,不错,还是有进步。”梁晋轩笑道。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得瑟了起来,“对了,我生日礼物呢?”
“我妈不是给你们准备了吗?”
“小气鬼。”
“逗你玩呢。给。”他从大衣里掏出钱包,递给我一张百元大钞。
“天哪,100块,你好意思吗?”
我生日也没见你送我礼物啊。我这叫以德报怨。你要不要?”
不要白不要。我抢过去,不再搭理他。
我们就这样静静吹着风,感受城市的繁华,直到宋蓓蓓喊我们进去吹生日蜡烛。我走在前头,梁晋轩走在后头。我走得很慢,梁晋轩也是。
我给陈宋回了句“谢谢”。心里说不出的轻松,好像多年来的压抑都随着这两个字烟消云散。
我从不怨陈宋不声不响转学,也不怨她在我记过时不站出来。只是当时的我,脑子太简单,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疏远我。
我被通报批评后,在班上名声很差。同学都刻意回避我,我也不太在意。
每次我想去找陈宋,她都躲躲闪闪。起初我以为她怕别人的眼光,我也怕别人议论她,也有意与她保持距离。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更捣蛋的学生、更离谱的事情发生,大家慢慢就淡忘了这事,我也跟爱捣蛋的玩到了一起。
但我与陈宋之间,越来越远。我想去找她说开,她像没看到我一般从我身边经过,和别人有说有笑。我也是有气性的,这样的次数多了,我也开始不搭理她。我们之间没有第三人维系,也没有人进行调解,反正到最后,我们到了彼此当对方是空气又得天天见对方的程度。
天知道那一年我有多少个夜晚辗转难眠。在你以为陷入死局的时候,对方转学了,彻底结束了。就好像你玩了很久的游戏,因为之前一直顺利通关升级,你以为你只是暂时卡在了这一关,没想到游戏开发者说这游戏出现了BUG,我们要删除账号、关闭游戏。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我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就这么没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有很重的受挫感和防备心,像是受了一场很重的情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