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片落叶

吴虞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吃力地掀起眼皮，又被窗帷后半掩的云霞刺得一闭。它们像要烧入眼球里。

“谁啊……”她懒洋洋地半撑着身子，望门。

林姐声音从外头传来：“妞儿，有人找。”

吴虞来了精神，下床趿鞋。

她嫌店里拖鞋脏，只穿自己的帆布鞋，还是匡威1970s的仿版，踩平了鞋后当拖鞋使。

哒哒在地板上拖几下，吴虞打开门，看到林姐后面的男生。

他给她的惊喜太多。

林姐不算矮小，只比她低一额，但此刻被身后人衬得像个鹌鹑。

吴虞莞尔，明知故问：“找我？”

男生点了下头，很快。

林姐好奇：“这谁啊？”

吴虞说：“你不用管。”

林姐露出才不掺和的不屑脸色，侧身让出门口位置。

她掸两下围裙，眼在门内外两人身上转，最后锁定吴虞：“要给你……你俩带晚饭么？”

吴虞瞥她：“看你心情。”

林姐翻个白眼，转身下楼。

待她没了影，吴虞视线回到面前人身上，他没动，她也好整以暇。僵持一会，吴虞问：“站着干什么，不进来？”

说这话时，她手轻轻按去了门框上。

女人胳膊再纤细，身材再薄瘦，也愣是占住大半个门。

根本无处可行。

对方察觉到她的刁难，冷声：“你挡着我怎么进？”

吴虞勾勾唇，没让道，只将手离了门框，贴上他左胸。

男生穿着与年纪不符的深蓝polo衫，那个位置刚好有个口袋。

他看起来状况欠佳，反应却异常迅速。他捉开她手腕：“干什么？”

他抓得很痛，吴虞却没有挣扎，眉微蹙：“搜身啊。万一你带了什么对我有威胁的东西呢。”

他深吸气，耐心明显见底。

荒谬地瞪来一眼，吴虞就被架住肩膀，几步推入房内，反剪在门边墙上，从上至下，摁得死死的。

“有区别吗？”

他五指扣着她后脑，发泄般，在用力。

吴虞动弹不得，脸、还有上半身，紧贴着硬邦邦的墙面。她一侧五官乱在发丝间，模糊不清。

她不抵抗，也没求饶，独独挤了个笑。哼得一声，柔柔的，凉凉的，有几分讥诮。

她被放开了。

吴虞活动着发疼的腮帮回头，继续观察房内多出的异性。

须臾的对峙似乎让他心累交瘁。他从裤兜取出那盒未拆封的避孕套，丢在床上，又摘掉帽子，坐到床边。

吴虞走回桌边，从塑料袋里抽出瓶水，递给他。

男生接过去，仰头喝掉大半瓶，呼口气，又拧上，交回来。

中途一眼没看她。

吴虞又扔袋面包过来，正中他怀间，男生顿了顿，没有拆。

不知何故，明明长着副气盛的脸，人高马大，却像是要枯萎了。

“吃点吧，”吴虞挨桌而立：“一会儿别做晕了。”

男生扬眼，一次次震惊于她的直接。

吴虞歪头看窗。那里正霞烟漫布，粉混紫，像张温柔的绒毯。

听见他咬面包，吴虞转眼问：“你叫什么？”

男生咀嚼的动静一停：“重要吗？”

交谈时，吴虞下意识地用鞋磕地，发出轻微的咚声，又总在快要滑脱时，用白得胀眼的脚趾挑回来。

几个回合下来，她差不多能捏准他命门，又问：“那在床上，我要怎么称呼你？”

床边吃面包的人沉默了。

安静几秒，他说：“季时秋。”

“季——时——秋。”她一字一顿咬他名字，“哪几个字。”

不等他作答——

“我猜猜吧，”吴虞从稍高的桌缘蹦下来，走近：“季节，时间，秋天。”

一个词是一步，最后停在他跟前：“对吗？”

男生未答。

“叫你全名呢……还是叫你小秋？”

他没了胃口，放下吃掉一半的面包，仍旧漠然。

他在忍她，也在敷衍她。

吴虞失笑。

目及他被帽子压塌的黑发，还有乱七八糟的刘海，她抬手抓上去。

他避一下，面露厌恶：“又怎么了。”

吴虞摊开那只刚搓过他头发的手，捻了捻，似乎在回味触感，随即抬眼：“给你整理头发。”

“不用。”他甩两下，又偏开脸，避免对视。仿佛她身上淬满了毒，多看一眼都致命。

吴虞无名火起，手再一次承住他下巴，淡青胡茬陷入她柔软的皮肤。

“这就是你……求人收留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