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兵将墓
来自阳间的你,为阴间的我起了一座墓冢,因此我有了家,有了归宿。
——《日墓冢》
8.
寒酥小姐自觉笔墨有限,再多纸卷也不能将场面描写,只见捉鬼令牌使出,道人洒下锁魂结,默念咒术——
一阵地动山摇,天地黄昏,山石巨变,黑水汹涌,百鬼惊,万鬼嚎。
如此诡谲云涌,不得不叫身为人类的寒酥小姐痛苦的捂着耳朵,耳膜仿佛被哭号声刺破,七窍也咕噜噜的流淌着血液,粘液滑动指尖。
虚掩间,多眼鬼书生伸出左手,逼近那一刻,这是寒酥小姐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厚实宽大的手。
手很温和,仅仅一瞬间,寒酥小姐如释重负,死溺海水,得以浮出水面,向死而生。
再次睁眼,一切恢复往常,手腕上还多了条红绫。
道人灰飞烟灭,恶鬼被黑白无常擒拿,牛头马面关押,阴兵镇守。
寒酥小姐很好奇刚刚所发生的现象,因此询问了多眼鬼书生。
才瞧见多眼鬼书生先前伸出的左手中,多了几个三寸小鬼头。
原是寒酥小姐被受惊的小鬼上身,与本体发生冲突,便生出了矛盾。
二者必居其一。
亏得多眼鬼书生及时出手抓了去,寒酥小姐得以相安无事,否则真得眼瞎耳鸣了,对多眼鬼书生表示了感谢。
多眼鬼书生只是笑笑,放了手中小鬼。
啊啊啊,真是谦和啊!
寒酥小姐小声赞叹一句,复转向鬼差衙役,说与多眼鬼书生听。
啊,真是一场恶战啊!结束后又待如何处理呢?
多眼鬼书生听下来,又与寒酥小姐相处下来,便懂得其中含义,便卖了一个关子。
啊,是啊,真是一场恶战啊!结束后又待如何处理呢?
寒酥小姐一本正经的学着多眼鬼书生先前的模样与语气,“审判人的是阎王”,紧接着娇羞的吐了吐舌头,看向多眼鬼书生,似乎在征求意见。
寒酥小姐虽与多眼鬼书生相识不久,却早有久觅知音之感。
算得上伯牙与子期。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
如此高山流水,情投意合。
见多眼鬼书生若有所思,还想着无望,丧丧的得去他家喝杯茶水,却听见他浑厚声音。
嗯,或许也不赖。
寒酥小姐才安然放心,喜形于色。
待走时,寒酥小姐看向了一旁的残局,生出些许忧虑,便触动般的停驻。
能等等我吗?很快的。
多眼鬼书生还未开口,寒酥小姐便为阴兵将起了一坯土墓,苦于碑名,便写下“日暮冢”,作了礼拜,三叩首。
这举动倒叫多眼鬼书生感到为难。
正当一切就绪时,风中凌乱的寒酥小姐,抬头间却见着阴兵将出现于自己对面。
所以多眼鬼书生的为难是怪她多此一举?
寒酥小姐窘迫的笑了笑,阴兵将只是望着寒酥小姐,并未没有开口也为回应。
正当寒酥小姐左右为难,般若的铙钹响起,经文诗词在耳边响起,红色迷雾层层叠叠。
恍惚中,捉鬼大军浩浩汤汤的渐行渐远,才略感歉意的与多眼鬼书生匆匆忙忙赶去。
过程中,多眼鬼书生轻微责备了寒酥小姐。
你不应该为他担忧的。
可是……为什么啊……?
寒酥小姐不明白,如果关心“别人”有错,那么审判的又该是什么呢?
多眼鬼书生便降低了语气,与寒酥小姐解释起来。
你的担忧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嗯……是多余的……你也知道……他们死不了……
可……也会疼,不是吗?而且……也过去了很长时间。
疼,只为心中所念,他们游走世间,本就无所依,无所靠。
那么他们是……谁?
世间……孤魂野鬼罢了,你让他们感受到了疼,只会让他们更疼,从而导致伤口无法愈合,活着,存在着,也只能是无休无止的疼痛。
这时的寒酥小姐才恍然大悟。
所以……你是说,他补不回来的那半张脸,是因为……我?
寒酥小姐起初并不是很在意阴兵将那张遗失的半脸,因此并未过多提及,只因见过一次,也就自然而然。
也算不得是,只是因为有人替他修了第一座墓冢,即使简陋,也因此有了寄托,因而他需要留些东西在里面,可他的疼痛也将是永生的。
所以我让他的疼成了永恒,真是糟糕极了。
寒酥小姐苦恼的敲击着自己的头,懊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