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脚
一时曲如仙登场,众人都安静下来,今日唱的这终场戏,乃是女子发现郎君负心薄幸之后,要来一纸和离书,从此山长水阔,永不相见。
那道别的话语从曲如仙的口中唱出,伤心里藏着坚定,温柔里隐着决绝,因众人都听过前面的几场戏,见证了他们从前的如胶似漆,眼下宛如身临其境,好些抹起了眼泪。
沈轻晏站门口听了一会儿,神色复杂地看向问剑,“她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故事?”
问剑一拍掌,“大概公主是个用情至深之人,所以喜好关乎感情的戏。”
沈轻晏蹙着眉,又听一会儿,抬步往里走,“上去看看。”
问剑喜滋滋地跟上去,才走两步,沈轻晏忽然停下来,闲闲道:“若公主问起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说?”
问剑觑着世子的神色,脑子飞速转着,“属下就说,铁面司查案,查到这里来?”
“公主若问是什么案子。”
“属下就说,事关重大,不能透露。”
沈轻晏点点头,继续往里走,问剑舒了口气。
先前在府里,世子忽然将他喊去,问了句震云霄是不是一票难求,他便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说只要有银子,别说票了,就是直接把震云霄搬回来都成。
于是主仆二人一道过来,于是问剑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跟着世子进了公主所在的隔间。
昭宁根本没发现,她趴在栏杆上,脚轻轻在地面上点着,倒是四公主的心思一直没放在曲如仙身上,一偏头就瞧见了沈轻晏,微微颔首,五公主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有些讶然地说:“咱们六皇妹是厉害啊,身边带着个就罢了,家里的也过来陪着了。”
昭宁没听清她讲什么,只觉得忽然有聒噪的声音往耳朵里窜,很不耐烦地转过头,“五皇姐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就趁早……啊?你怎么来了!”
后面那半句,自然是冲着沈轻晏去。
魏连溪起身拱了拱手,沈轻晏看一眼他,又看一眼他身下的椅子,正摆在昭宁身边,语气很不好地问:“我不能来?”
昭宁觉得这男人在找茬。
只是当着姐姐们的面,昭宁“忍气吞声”,“能来,当然能来,就这京城里,不,就这大梁的土地上,沈世子哪里去不得。”
问剑赶紧上前道:“启禀公主,实际上……”
“魏公子可以让一让了。”沈轻晏按住他,直接走到魏连溪旁边,泰然地坐下来,“看茶。”
问剑想,合着之前编的瞎话,都白编了,堂堂沈世子,瞧见魏连溪同公主在一处,就自乱了阵脚。
真是可叹……又可喜啊!
昭宁却觉得尴尬,安抚地瞧了魏连溪一眼,低低地说:“这位置是看在魏连溪的面子上才留出来的,你怎么就这样大喇喇地把人赶去一旁了?”
沈轻晏看她一眼,“你的意思是,铁面司副尊使的面子,还不如一个区区的魏连溪?”
“你,你。”昭宁竟不知该从何处反驳,“你这是在攀比什么呢?我没说你不如他呀,我的意思是魏连溪同曲如仙交好,所以才能坐在这里听戏。”
沈轻晏又看了看四公主五公主,“她们可以坐在这里,我却不行,所以我也不如她们?”
四公主也就罢了,那五公主几乎是直勾勾地盯着这边,昭宁不能由得他这么把两个人糟糕已极的关系托到明面上来,直接反驳道:“当然不是!”
沈轻晏“喔”了声,掸了掸衣襟,淡然道:“那我就坐这了。”
嗯?昭宁很想问问他,也很想问问自己,究竟是怎么说到这一步的?
眼见着这人不动如山,她只能带着些歉意地看向魏连溪,“不知还有没有别的隔间?”
问完也知道不可能有,好在魏连溪洒脱地笑笑,“无妨,这出戏我从前就听过,我就在这后头坐着,公主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便是。”
曲如仙唱到精彩处,下面一片叫好,昭宁错过了一段儿,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赶紧扒着栏杆往下看。
沈轻晏却不太服气。
刚才那话,显得魏连溪忒大度,显得他忒小气,怪道昭宁成日不着家,身边都是这样的谄媚小人,如何还愿意呆在家里!
自然,为什么非得让昭宁呆在家里,他没想明白,也懒得深究。
“这女子一手好绣活儿,为什么不早早地自立门户?”沈轻晏忽然出声。
昭宁刚沉迷其中,就被一句话抽离出来,看到沈轻晏感兴趣,她也不好太过打击,解释道:“女子自立门户太难,况且她娘家待她不好,若真是自立门户,不用那负心郎做什么,她娘家嫌丢人要先去闹上一闹。”
“刚刚进来瞧见有人抹眼泪,是为什么而哭?”
“因为她与她的夫君从前如胶似漆,英雄末路美人迟暮的遗憾你懂的吧?美好的东西碎了折了,总会叫人心酸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