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姜澈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不在宿舍。
他迷蒙地看向周围,入眼皆是一片白茫茫。
这里好像是母亲的病房,而面前的病床上空荡荡的,纱质的窗帘被风吹起,发出扑棱扑棱的声音。
不知为何大脑有些昏沉,思维滞涩。
他痛苦地扶着额头,一抬眼发现病房外的塑料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那个他看上去疲惫不堪、眼神空洞。
突然画面来回切换,姜澈眼前闪现出一连串记忆碎片。
其实,在母亲病房哽咽痛哭的当天晚上,姜澈连夜坐火车赶往了母亲的老家。
尽管他们已经和家乡的人没有多少联系,但只要有一丝能借到钱的希望,姜澈都要去试。
他没有带任何行李,靠着车窗闭着眼睛,绿皮火车摇摇晃晃像极了婴儿床,但姜澈却一整夜都未能入睡。
母亲的老家是个内陆小城,落后而偏远,没有直通的高铁和动车,每次回去都要从颠簸的绿皮火车换乘拥挤的城际客车。
母亲年轻的时候出落得水灵,十里八村都很出名,只是学习不好,初中毕业就没继续读了,平时在家帮忙做做农活,照看弟弟妹妹。
后来,经人介绍,母亲认识了当时在部队当兵的父亲,母亲在这小小的村落里哪里见过如此英俊挺拔的后生,于是两人毫无疑问地坠入了爱河。
为了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母亲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毅然决定跟随爱人远走他乡。
母亲和她的爱情没有得到祝福,似乎像是对后来的结局早早埋了伏笔。
生了他之后,母亲和家里的关系缓和许多,但山高路远,这么多年下来回去探亲的次数也不多,每次停留的时间也都很短。
姜澈已记不清上次回去是在什么时候了,依稀觉得,应该是某一年的暑假。
有人说,大脑会遗忘很多事请,但身体会把感官刺激记得很久。
就像姜澈早已记不起上次回去发生了什么,可他永远不会忘记那炽热的阳光和刺耳的蝉鸣。
下了车,姜澈凭借着几张从前的相片和大致对应的地名,一边问一边找。
沿着记忆中的这条田间小路走了一会,姜澈终于看到了那间黑瓦灰墙的小屋,周围用木篱笆围了一个小圈,几只散养的鸡鸭在圈里闲适地走来走去。
他回忆中的红色大门经过岁月的风霜,油漆都已经起皮脱落,变成了暗褐色。
姜澈走到门前,犹豫了一会,敲了两下,他捻了捻手指,有些紧张。
没等几秒,门就开了,门内探出一位老妇的身影,她头发已经花白,脸上都是皱纹,一双眼睛眯缝着,右眼还蒙着一层白翳。
“谁啊?”老妇人操着一口乡音,警惕地问,似乎是没认出他来。
姜澈看着眼前老了许多的外婆,心里百感交集,声音颤抖道:“外婆,是我,姜澈。”
院子里格外安静,姜澈站在老妇人面前,低头望着她,心脏如擂鼓。
老人显然是没反应过来,先是皱着眉,而后瞪大了眼仔细地打量起来,愣在原地。
“姜、姜澈,你咋突然回来了?”老人扶在门框上的手颤抖起来。
姜澈抿了抿嘴,不知该如何开口。
老人一时讲不出话来,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姜澈的脸,表情显得无所适从:“都长这么大了啊。”老人呐呐自语。
姜澈攥着拳头,他清楚自己此刻应该尽快说明来意,毕竟母亲的病情拖不得。
可他心里五味杂陈,他与外婆许久未见,尽管血脉相连,但此刻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这使得姜澈想不出一句合适的问候,更难以开口说出母亲的境况。
“怎么就你一个人?”老人向他后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先进来吧。”
老人将他引进屋内,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而姜澈摇了摇头,没有坐,沉声喊了一句:“外婆!”
老人也意识到了姜澈情绪的不对劲,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他,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
“我妈她…她病了。”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向您借点钱。”
姜澈艰涩地吐出词句,眼神有些闪躲,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望去,可对方的眼神让他心下一凉。
只见老妇人听到“借钱”两字后脸色一变,由原来稍显激动的神情迅速变成了防备和疏离,本来有些上扬的嘴唇也僵硬起来。
“乱说什么呢,什么病还要找我借钱,我可没钱。”
老妇说罢,只觉得一阵没由来的慌乱和心虚,于是,她偷偷地去瞟眼前的姜澈。
男孩面上沉静如水,没有什么表情,虽不言不语,但那双直直望向自己的眼睛却替他道尽了一切,里面盛满了赤裸裸的哀伤。
老人嘴唇蠕动,辩驳似的:“不孝女,嫁那么远,不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