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本座允你便是
对抗外敌,倒叫民间自成一派,朝代更迭,百年里已成了一方势力。你莫看如今朝廷里,有的认为不与民争利,有的认为应当严防管制,其实都拿这民间江湖的势力毫无办法。
如今皇室朝臣、世家豪族,与这民间江湖,三方平衡,也算安稳。”
她转身坐回:“所以,陛下摆在明面的喜好,知道也就知道,不必怕揣测帝心,爱金玉也好,爱年轻漂亮的后生也罢,也不算了不得的机密。自来不问上有何所好,是怕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又不谄媚,又有身家,就不必太在意。”
苏云卿笑道:“我身上哪有什么身家。”
他还是不甚放心,多问一句:“母亲不阻止二弟入宫吗?”
陆真笑:“这事我说了算吗?”
苏云卿看她,方才谁说什么流水铁打,和陛下叫板才是阿娘作风吧。
陆真看他神色,哈哈一笑:“我是说,儿子的想法,我说了算吗?”
姻缘的事,看孩子心意便罢了,陛下又没有来强取豪夺。
她宽慰大儿:“她从未明言,想来也是你弟弟及冠后宠出来的一时兴起,不必太过担忧。她心思重,也不会重到不念旧情的份上,高高捧着小美,不过是她没贴己有趣的朋友在身边。我到底比她大许多岁,成日宅邸之间,绕着你们几个,不比从前和她玩得好了。”
“陛下竟有朋友。”
“她又不是生来就是这冰冷皇位的……当然有朋友。”
*
紫宸殿里,女帝独坐窗前看景。
她今日忙过,难得有闲暇。
云形发簪捏在她手心,她瞧着簪子出神。
一匣素竹纸裁得整齐,屉口松斜在窗边妆台,内里还叠放了许多。
她抚着云簪,在竹纸上画画停停,笔下渐渐白描出那云形。
斜了笔拈着,指尖无意识摩过纸面。
心下更不知在对谁人喃喃。
“我常记得你告诉我,莫变成冰冷皇位上多疑的怪物,
莫使奸贼不惧我,更莫叫人人见我皆谨慎,成为活多少年都不曾听见过一句真言的可悲之人。”
你说这至高之位日理万机,夙兴夜寐,甚至几日不能睡,并不是人人都想争它,一旦有人坐上,众人也就习惯,并不须多少他们的敬畏才能坐稳。
如今京城里,还是人人见我皆谨言慎行,说半句,吞一句,还叫我看得出,这也是我太聪敏之故。
她笑了笑。捻着笔又在心里道。
他们不坦然待我,便人人面目模糊。真姐倒还好,她那大儿实在无趣,二儿倒是无赖可喜,只是年岁小,诗书不通,实在不知新近他们玩些什么,我也不能玩到一处。
她低头写信。
写到一半,抬头看向窗外。
窗外云层多彩。
“天真,还是经历世故仍然保持天真。”
“我怕他被俗世俗人污了,失去一个天真的小朋友,总想着,不如搭个与世隔绝的人间养住这一副剔透净澈。”
“但我自然配得上最好的,为世情吹过而不改赤诚的真心,方才配得我罢。”
她低头继续落笔,笑着自言自语,“只是不放心。放去你那里历练,也算你替我检验。”
*
日推霞光满人间。
在人间的另一处地域,木构栅栏,角旗横悬。
吆五喝六的热闹声里,一把錾金镶宝的凤形匕首被主人转起,一个刀花倒持。
窸窸窣窣,竟随手侧捞过把青丝,披割下些碎发。
“这天也太热了,今年是不是热得更久。”
她身边年轻姑娘,见她因为天气太热就随手割了一把头发,忙替她拍掉细末。
“帮主,您这离经叛道得。”
这位被称作帮主的嘻嘻谢过,将头发绑回。薄了,就是轻快。
她从门外赶来的信使手里接过火漆封妥的信件,拆开笑看。
乐呵道:“把什么俩货打包送我这来了?‘你替我绑了,叫真姐出山来赎’……噫,白菜养得了还特地告诉一声。”
她叠回信,又打开再看一遍,对着起首嘿道:“这人居然这样自称,‘本宫’,这又是从哪论的‘本宫’,拿这些看似自谦实则仰着脖子的自称与我说话,是好不容易掌了权,不炫耀白不炫耀?既如此,”
她研墨回信,潇洒挥就:
“本座允你便是。东南美人众多,不管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