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肩上、胸口、小腹、腰侧,阿茉儿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疤痕。
他背着光,宽肩窄腰勾勒出艺术品般剪影。
剪影之下,却是一道道伤痕,将分离的九年劈得四分五裂。
她眼皮跳了跳,羞辱的话就在唇间,却脱不出口。
他近乎慌乱地瞥她一眼,却又快速垂下眸子。
她会心疼吗?还是会嫌弃。
“弄啊。”阿茉儿无情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楼弃的思索。
吱呀——
门外,装满重物的木箱子挺立在一团黑色的渔网之上,被人挪动,发出声响。
门内。
她仰头,他俯首。
她将头靠在墙上,他将手放上。
吱呀——
门外,水房木壁上的沟壑被移动的尖物剐蹭,往外渗着水。
门内。
她无声轻笑,将视线挪回他的动作。
楼弃抬眼,又怯生生垂眸。
他唇齿微启,却又抿抿唇将声音压在喉间。
吱呀——
门外,船舱上的杂乱的渔网上被渗出的水打湿,铁锈随着摩擦而发紫。
门内。
她一动不动,抱膝而坐。
他动作张弛有度,青涩又熟稔。他想,他想听听她的声音。
时间放慢了。
谁能凭心脏的节拍估计过了多久,只知当时心跳的快,时间或许得估摸短些。
可心跳许久,谁又知究竟跳了许久。
只知那夜门外搬挪重物声渐止,吱呀——
墨色的眸子瞧见了琥珀。
心跳停了一瞬。
吱呀——
次日清晨,床单落了一地,楼弃洗干净后将床铺重新铺好。
楼弃已几日未眠,阿茉儿先起身。
船入口处。
一群男人围绕着一个碧蓝色眸子的男人,男人怀里还抱只小白狗,毛已长长了些。
路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似看一个新鲜事儿。
裴沽捏着一封书信,递给了穿越人群向自己走来的阿茉儿。
书信上是阿茉儿的字迹。
“跟我上船。”她说。
裴沽抬眼。
那夜的追逐前,阿茉儿已猜出几分黑老大的背叛。于是离别前,她拖车夫给裴沽留了一封信。一路上,也顺便留了些记号。
阿茉儿领着裴沽要上船,守门的船员下意识拦了她一下。
但是自从昨日阿茉儿被绑到了柱子上之后,楼弃交代了他们,阿茉儿在这个船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于是除了那一个船员之外,也没人敢再拦他二人。
阿茉儿领着裴沽上了船,恰遇上了一身黑衣的楼弃穿戴得体地从屋内推门而出。
楼弃神色仍淡淡。
他没看向裴沽一眼,却自然而然透露出过去那份生人勿近的气质。
阿茉儿嘴角带笑,看上去纯真无邪。
楼弃瞧着她跑到自己身前,主动伸出双手搂住自己的脖子。
楼弃也顺势搂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身上带。
阿茉儿垫脚。楼弃则自然地俯身,耳朵贴到她的唇旁。
她伏在楼弃耳畔,语调暧昧,缓缓出声。
她说:“言而无信,我也可以。”
随后,她将自己的环在他肩头的手抽回。
楼弃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淡淡地笑。闻此,也仍没什么波澜。
阿茉儿也懒得看他那伪装姣好的脸,她垂下手去勾他的手。
他自然也任她勾走。
阿茉儿双手捧住楼弃的右手,她纤细的手指抚过他粗粝的掌心、圆润的指甲。她两指夹起他的拇指摩挲,那是他昨夜揉顶峰之处的指纹。
她搓捻他宽厚的手掌,修长的手指。
他的手能与他那么亲密,却也能在平日被那么多人触碰。
摸他的手,就好像,触碰了他耻辱的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