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 一
天经地义,白纸黑字的借据在我们手里,快还钱!不还钱我可就不客气了!”
茹争流眯起眼睛问:“不客气?你打算怎么不客气呀?”
大脑壳卷起袖子,握着拳在茹争流面前晃了晃,威胁说:“不还钱揍你啊!”
这话一出,引起围观邻居一片哄笑。
两人发现情况不太对,塌鼻子恼羞成怒,冲周围叫起来:“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大家笑得更开心了,人群里还有人打口哨,起哄:“打起来,快点儿揍他们!”
那俩人明显怂了,还得装作很勇敢的样子把胸膛挺起来。
等大伙笑完了,茹争流才说:“自从我妈和茹凡达离了婚,我们就没花过他一分钱,他也没来看过我一回。你问问我们邻居,谁见他来过这儿?没有吧。
再者说,他欠你们的钱,你们怎么不管他要钱去?咱们国家可是有法律的,得当爹的死了遗产留给后代才轮得着向女儿讨债。他现在不是还活着呢?你找我干什么?等他死了你们再来!”
那俩人看见要债没有希望,只好耍横,那塌鼻子指着茹争流阴阳怪气:“你一个大姑娘,长得还这么好看,我就不相信你不出门……”
茹争流眼一瞪:“你想怎么滴?”
塌鼻子下意识后退一步,撕着嗓子叫起来:“我想怎么滴?我就想要钱!你不还钱,我就烧你家房子!看你还不还钱!还钱!!!”
他这边正发着疯,人群外头进来俩片儿警,一个伸手就抓住塌鼻子的后脖领子:“谁说要烧房呢?要烧谁房?走!跟我局子里去!”
这俩立马怂了,哭唧唧求饶,围观群众发出一片叫好声。
两片儿警跟申大中打了个招呼,压着俩人走了。
等关上门,一家人重新坐在一起,茹争流问了好久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已经是第二波人上门来要茹凡达的账了,上波人说他欠了一千来块钱,这回更多。
茹争流倒吸一口凉气:“那他岂不是欠了快三千块了?”
丁改兰拿衣角沾沾眼泪:“可不止吧,我听厂里人说他恐怕欠了四五千。”
“那他人呢?”
“谁都不知道,跑了吧,”
“他干什么了?借这么多钱。”
这一问,问到了丁改兰的伤心处,还没说话,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727厂的人都说,茹凡达借这么多钱,都花在米爱凤和她带来的两个女儿身上。
茹凡达和米爱凤结婚之后,特别舍得给她花钱。倘若米爱凤有喜欢的衣服料子,家里又没有布票,他宁愿花四五倍的高价从黑市给她买来。家里的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都是这么花高价从黑市上买的。
他要是钱不够了,就到处找人借,727借到无人可借,他就去书画协会借。
凭着727工会干事的便利,他在宁市书画协会也混了个干事的头衔,常年跑前跑后联系会员。这年头这种书画协会里真正有本事的人几乎绝迹,多半是些附庸风雅沽名钓誉的二把刷子,别的不行,就是爱面儿。茹凡达可怜巴巴找他们借钱,人家看他是大厂的老职工,人又老实,多多少少都会借给他点。
茹凡达还挺聪明,借第2个人的钱还第1个人的钱,又借第3个人的钱还第2个人的钱,转回头再去找第1个人借钱还第3个人的钱……这么多年来,虽然他经常借钱,信誉倒还不错,从来没有到期不还钱的。这样借的数目越来越大,渐渐就滚成了挺吓人的数字。
茹争流不理解:“那他们怎么不去找米爱凤要钱呢?干吗来找我们?”
接下来听到的事情,才让茹争流真正意想不到。
1978年很多人平反,米爱凤的前夫也在其中。那位前夫十分念旧情,一出来马上托人联系到米爱凤,希望能复婚。
米爱凤嫁给茹凡达原本就是特殊时期的权宜之计,现在真爱回归,自然迫不及待要和茹凡达离婚,茹凡达当然不同意。
茹争流十分好奇:“那他们现在离婚了没?”
申大中说:“还没吧……不过他家那个大丫头,前几年不是跟了茹凡达姓茹嘛,现在都改回去了,看样子是铁了心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