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
那背过身的男子缓缓转过了头,正是娄父。
娄与敬长了一张周正阳刚的脸,看着就很正派的那种,脸上的沟壑是岁月的痕迹,也让他显得更威严了些。
娄安儿时记忆里的娄与敬永远爱穿着一身青绿色的袍子,笑眯眯地和母亲讲话,会把她抱起来举高,人也没什么棱角,对人对事都很和善。
谁知柳氏死后,他性情大变,不露情绪,沉稳严肃,坐稳了娄家家主的位置。但娄安觉得,他似乎本就是心思深沉的人,之前的温和不过是与相爱之人在一起的附属品。相爱之人逝去,他也回归了本性。
娄父的手向前伸了一下,似是想把娄安扶起来,停了一秒,又收了回去,开口道,“你何错之有?”
娄安把娄与敬的动作尽收眼底,心里就有了八成把握。
听见娄与敬问话,娄安一下哽咽了起来,身体一颤,眼眶里的眼泪直打转,眼周透出薄薄的红,畏畏缩缩地说,“女儿……女儿不该在宴会上拂了二夫人的面子,是女儿不孝。”
说完最后一个字的那一刻,一滴泪珠顺着脸庞滑落,娄安抬起头看着娄父,水波盈盈的眼里满是自责愧疚,还带则几分害怕。
娄与敬看着娄安的眼睛,心想,她长得真像柳儿啊……
“拂了面子?”
娄安抽噎了几下,勉强止住了泪,强稳着声音说,“二夫人嘱咐我要送给父亲贵重的礼物,才算尽了心意。只是女儿日前病得实在厉害,实在是拿不出银两,只得写了一副字。还望父亲替我向二夫人求求情,求求她不要重罚我。女儿真的已经知错了。”
娄与敬心里一紧,平日里他也知道蒋氏并不厚待娄安,只是没想到娄安如此畏惧蒋氏,连给亲生父亲的贺礼自己都做不了主了吗?生病没有银两?这蒋氏真的是使得好手段!他冷淡娄安可不是为了让她们随便欺侮的!
娄与敬没有正面应答娄安的请求,只是问她,“那字是你写的?”
娄安拿着帕子拭了拭泪,“女儿不才。”
“既如此,你替我再写一副吧。”
娄安猛地抬头,似是不敢相信。
“怎么?不愿意么?那便……”
“女儿愿意!愿意的!”娄安欣喜地说,眼里落进细碎的光,女儿家的欢喜藏都藏不住,“父亲不再嫌弃娄安真是太好了!”
娄与敬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个“再”字,只是他没有说话,默默替娄安铺了纸。
娄安提着裙摆想要站起来,只是不知是跪了太久还是身子弱,趔趄了一下,眼看就要摔了,娄与敬连忙扶住她。娄安连忙站稳,又行了个礼,“谢父亲。”
娄安接过了笔,哭得太狠了,手还是有些抖。娄安偷偷地使劲攥了两下,又深深吸了口气,想把自己的情绪藏好。只是娄与敬就站在旁边,这点小动作又怎么瞒得过他。他轻轻握了下拳,这次倒是没松开。
娄安提笔蘸墨,动作干净利落,半点没有女子的娇柔之态。行云流水地写了一个“隐”字。
娄与敬看着那字,字是写得极好,收放自如,自有一种豪气,只是……“你为何会写这个字呢?”
娄安答,“小时候母亲教导我,要学会隐忍一时的辛苦,隐去一时的锋芒,日后有朝一日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路
才能走得更长远。”
娄与敬侧目看去,他本以为娄安在是使心思在提醒他什么。只是少女眼眸清亮,面上笑意温柔,怀念亡母,不似作假。
娄与敬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道,“你回去吧。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娄安乖顺地行了礼,退出了书房。
连翘等在外面,看见娄安脸上的泪痕,连忙上前扶着,“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老爷他……何况您身子还没好全,这样耗费心神可怎么好啊?”
娄安薄唇轻启,只吐了两个字,“值了。”
娄与敬如此冷淡娄安不过是想护娄家地位,也是为她一时的周全,只是今日娄父朝中已稳,娄安话里都是蒋氏的打压和对她的畏惧。娄与敬心里明白,他已经没了夫人,这几年蒋氏又管家,后院的事情自己到底是不能面面俱到。且娄安今日写得一手好字,自己并未教导,这份才学实属难得。
娄安最后一席话是杀手锏,正正敲在娄与敬的心里,若是夫人还在,娄安肯定不会是今日的情形。
娄安看似无心的对话,实则告诉了娄与敬两个关键点:一是这些年隐忍颇多,日子实在难熬;二是自己没有自暴自弃,忍让是为了走上正路。
这三重考量在娄与敬的脑子里反复略过,今日之后,娄安在府中就已经得了最大助力,她的生父会真正护着她。
娄与敬之前充其量算得上是权衡利弊下的取舍,真正想护下这个女儿,绝不会任由她被欺凌。说白了,仕途和亲人,他当时选了仕途。先前的娄安又庸懦,娄与敬心里愧疚也少。
今后可不一样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