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水
怕他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跟了裴佑定这么多年,宴长也摸出一些规律来。大多数时候,裴佑定都很好说话,将温文尔雅贯彻到底。
唯独裴佑定坏了心情的时候,小事也能化大,牵扯到原则上来,一步不让。
这……最近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
昨晚二皇子殿下就是去了东宫参加太子殿下的大婚仪式,然后和太子殿下议了事情,就回来了。
整晚他都守在这里,也没见有其他人进来,更没有刺客。
所以,到底是什么惹了二皇子殿下不喜?
这边宴长在暗自琢磨着事情的原委,立于上方的裴佑定倏然发了话:“备水。”
“是。”宴长迅速应下,想要尽早离开裴佑定的视线,以免被莫名迁怒。
没走几步,宴长又听见身后的裴佑定轻描淡写补了一句:“要凉的。”
?
如今时节已经入秋,甩开夏日热度的尾巴。
现在又是清晨,露重湿气沉,一早就入冷水浴怕是对身子不好。
“殿下,这天气已转凉,要不还是换成温水吧?”
宴长转过身,劝道,却对上裴佑定暗沉沉的目光。
恍惚间,宴长好像看见了那位生杀予夺的太子殿下。
宴长猛地一惊,收回眼,再也没了话,直往偏殿而去。
直到将事吩咐下去,一旁年长的嬷嬷眉梢含笑,朝他挤眉弄眼的时候,宴长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
殿下这是……
长大了啊。
看来太子殿下说的并不无道理,男子到了一定年纪,心思自然而然就都转过来了。
圣上前不久还说要将严太傅家的独女赐给殿下做正妃,殿下也没直言拒绝。
或许,今年,他们府中终于要迎来一位女主人了。
宴长这样想着,不禁为裴佑定高兴起来。
*
宴长的办事速度很快,不一会儿,沐浴用的凉水都备好了。
一并来的还有几个前来侍奉的婢女。
裴佑定抬眼看他,宴长不由得憋着笑走了,还准备体贴地关上门。
都怪他考虑太周到了,这下殿下肯定抓不出他的错处来。
裴佑定沐浴向来不用他人伺候,一是他不喜女子触碰,二是男子侍奉沐浴更为奇怪。
但现在殿下竟然长大了,身边自然可以有女子去侍奉了,更何况那些都是太子殿下送来的人,日后要当通房用。
现在不妨借着这个由头,来推殿下一把。
“宴长。”
裴佑定沉沉出声,喊住抬步欲走的宴长,宴长呆呆回头,不知所谓。
“人都给我带走。”裴佑定揉揉眉心,心里积郁。
这人整日都想着什么?!
宴长张了张嘴,正欲解释,就又听裴佑定道:“出去!”
语气紧绷到了极致,暗藏诸多情绪。
宴长见大事不妙,只能低头示弱,朝着几个侍女使了个手势,按着原样带走。
多余的人一走,裴佑定才松口气,站了一会,开始脱下自己的衣裳。
外衣还好,里衣却已经湿冷一片,黏在他的皮肤上,仿佛颗颗细小的冰霜,硌着他,一寸又一寸。
不知何时,裴佑定的手心也出了汗,滑腻无比,连带着动作也只能慢下来。
冷热交加,让裴佑定不得不保持高度紧张的状态。
等到进入浴桶,冰凉的水涌上来,覆着他的身躯时,裴佑定才猛然松懈下来,一声气绵延不息。
裴佑定闭上眼,呼吸却还是粗重着。
他只能克制着,再克制着。
然而,冰冷的水可以改变身体上的温度,却不能洗去裴佑定脑海中的记忆。
几乎是在闭眼的那一瞬间,之前梦中的场景就如潮水般涌入,争先恐后地占据着裴佑定的大脑。
姜瑜,他的皇嫂,她的身上还穿着大婚的礼服,眉目却对着他含笑。
“夫君……”
梦中那道呼喊莫名和昨晚那次错认重合,直直地冲击着裴佑定的大脑和身躯。
气血顿时上涌,逼近一切。
裴佑定的身躯再次紧绷,肌肉僵硬,久久不消。
倏然,姜瑜的面容变得极其清晰,比之前轻轻的一瞥更加醒目。
唇上的红印映着烛光,不断摇曳变换,若隐若现。
眉目依旧如画,只是眼角下的那颗泪痣越发清晰,仿佛一个谜团,引人去探究其中秘密。
裴佑定紧闭着眼,努力放空思绪,却只是徒劳。
娇媚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一刻不歇地喊他“夫君”。
这是何等荒谬?!
难道他对姜瑜有了不该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