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
“你们是杨建华的朋友?”他问。
我说:“是。”
“谢天谢地,可算有人来了。”社工说,“我们打了杨建华留给院里的家属电话,根本没人接,没办法,拿着他的手机一个一个打最近联系人,哎唷,打了一个上午,都不想管这事……”
我打断了他的话,问:“老杨怎么样了?”
“人还昏睡着。照了脑部CT,有血块,幸好出血量不算太大。医生说要住院,先保守治疗观察着,如果血块它能自己吸收是最好的。”
秦嘉守说:“那还等什么,赶紧住院吧。”
社工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说:“这就是关键的地方了……我们养老院虽然是半公益性质的,但是也有资金短缺的问题。提前把钱存在我们户头上的,或者有产权押在我们这的,我们还能帮着垫付一下医药费,像杨建华这样养老院的床位费、伙食费都要一个月一交的,我们只能帮着送医以后联系一下家里人。”
他叹了口气:“偏偏他家里人还联系不上。照理说他这样既没有抵押,又联系不到家属的老人,我们院里也是不收的。”
话里话外,就是说他们不可能为老杨办住院。我能理解工作人员的难处,但是今天秦嘉守要是没接到这个电话,或者也像其他人一样冷漠,老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既然他不符合条件,当初为什么要收他进养老院呢?”我问。
社工解释说:“他60岁就进来了,都快20年前了。一个么那个时候养老院是纯公益性质,要求没有现在这么严格,只要户口在我们街道都可以进。另一个么,那时候他儿子还经常联系我们的,问问他老爹的情况,逢年过节还从国外寄东西过来,杨建华笑眯眯地拿来分给我们工作人员。”
我追问道:“听你这意思,后来他儿子就联系不上了?”
社工说:“没有特别的事,我们是不会主动给家属打电话的。我们也不知道他跟他儿子有没有联系,不过后来外国的包裹是没有寄来了。我记得,是2020年开始的吧,杨建华说是因为新冠疫情的原因,国际快递停了。我们本来也没指望着那点东西,他这么说,没有就没有咯。不过后来疫情结束以后,也没有国际快递寄来过了。”
可怜的老杨,那个令他骄傲的儿子该不会在十几年前那场席卷全球的疫情里面丧生了吧。
秦嘉守也听得脸上都是同情,说:“不管怎么样,先把住院办了。”
社工大概看他年纪轻,问:“……那你的意思,你来给他垫钱?”他把目光调转向我,问我,“他能做主吗?”
我点点头:“能,很能。”
我们先进去急诊室看了一眼老杨。
他还穿着上次A大让我们去火车站接人时发的文化衫,躺在病床上,眼皮松弛地耷拉着,也没完全闭上,露着小半截无神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