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人
秦嘉守乍逢人生巨变,连续三个晚上没有睡觉。
第一天,他睁着眼睛在酒店里躺了一晚上。
第二天,他在夜色中爬上了帝都远郊的一座高山,凌晨时分给我看天边破云的第一缕阳光。
我眼看着他的黑眼圈越来越重,让他早点回去休息,他却依然摇头:“睡不着。”
第三天……他第三天给我打电话时,背景已经是医院大厅,时不时有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推着病床,从他身旁匆匆走过。
我吓了一跳:“病了?你还好吗?”
“我没事,秦家给的这副身板还算结实。”他自嘲地说。
“那怎么在医院?”
“我在急诊坐了一晚上……”他苦笑着说,“我已经堕落到需要到医院急诊大厅来找安慰的程度了。”
“找安慰就找安慰,对自己道德要求不要那么高。”我耐心地问,“看到什么了?”
“出车祸的人,值夜班手被卷进机器的人,应酬喝到人事不知的人,还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惊厥的人……太多了。看到他们,就觉得人来这世上一趟,谁都不容易,我这点事也算不了什么。”
“你能想办法自我开解最好了。”
“嗯,我待会儿就去挂号,开个安眠药,先把作息调过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手机揣进了口袋里,却忘了关掉视屏界面。
我能看出他已经在努力挣扎自救。我想帮忙,但说实在的,除了他自己,谁都帮不上。
李韵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一下子像老了二十岁,浑身的精气神都泄了一半。她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看见车里秦嘉守留下的签字笔就红了眼睛,看到办公室里他用过的办公桌也掉眼泪,晚上去应酬喝醉了酒,不得了,那哭得更厉害了,喃喃自语“要是嘉守还在,肯定会帮我挡一挡”。
……活该么这不是。
但她再怎么舍不得秦嘉守,也没有提过要把他认回来。
一次也没有。
要说秦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全家上下都笼罩在愁云惨雾的氛围中,那也不对。
至少秦嘉安挺高兴的。
不,他何止高兴,他简直要飘起来了。
李韵显然已经把亲子鉴定的结果全部告诉了他,他居然开始精神焕发地早起上班了,还难得地抛下了他自己心爱的跑车,非要坐着李韵的大F一起去公司。
他鼻梁上贴着一个可笑的创口贴,坐在秦嘉守以前惯常坐的位置上,大喇喇地摊开双臂,翘着二郎腿。翘起的一只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副驾驶座的靠背,十分讨厌。
我真想把他的蹄子剁了。
李韵说:“你脸上的伤还没好全,就别去上班了,好好在家养着。”
秦嘉安惺惺作态地说:“这点伤算什么?你现在只有我一个指望了,我不得轻伤不下火线啊。”
他夸张地握紧拳头,振臂一挥,露出腕上金灿灿的表和衬衫袖扣。
李韵捉住他的手,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迟疑地问:“这块表和袖扣……”
秦嘉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怎么?我用不得?”
“你倒是动作挺快。”李韵的语气有一丝不悦,“都不用问问我,就自己拿去用了?”
秦嘉安满不在乎地说:“本来就是爷爷传下来给家里男丁的。不给我,你还想给谁?”
“……”李韵无言以对,只有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厌弃地皱了皱眉:“下回别把金表和金袖扣戴一起,俗得要死,跟暴发户似的。”
秦嘉安似乎对占据曾经属于秦嘉守的东西特别执着,可能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专属座位、一些配饰,更意味着权力和地位吧。
他还趁着午餐时间,把自己的办公桌偷偷搬进了李韵的总裁办公室里,让人把秦嘉守用过的桌椅都丢了出去。
李韵回来一看,面对着到处圈占领地的大儿子都无语了。
“你来这捣什么乱,胡闹!”她动了气,“快搬走。”
秦嘉安混不吝地说:“我来帮你分忧呀。现在咱们孤儿寡母的,只能相依为命了。”
李韵眉峰一挑:“你能帮我什么?”
“假的那个能帮什么,我就能帮什么。我是你亲生儿子,还能比不上一个赝品么?再说我也在慈善基金会副会长的位置上锻炼半年了,是时候接手更有挑战的工作了。”
李韵没忍住,轻蔑地笑了一声。
秦嘉安不服气地问:“怎么,你觉得我胜任不了吗?”
“你那副会长,每天在干些什么,你自己清楚。”李韵毫不留情地说,“我先问你最基础的,当了半年慈善基金会的副会长,你知不知道基金的来源有哪些渠道,去处有什么地方?哪些收入可以免税?管理费用占了总支出的多少个点?”
秦嘉安支支吾吾地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