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
李韵挂了电话,似乎想到了什么,问我:“老伍过世那会儿,工会有送慰问金过去吗?”
别的事我可能忘了,钱我记得门清。
“没有。”我回答。
“啊呀。怪我,当时嘉安进了ICU,我心急如焚,根本没顾上别的。”李韵嗔怪地说,“老刘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小伍,我记得你说过,老伍是海葬?”
“是的。”
“葬礼花了多少钱?凭证还在么?我让工会也给你报销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仔细揣摩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不用了。是政府统一组织的,没花钱,还给了点补贴。”
李韵坚持说:“那怎么行?老伍、老张都是跟着我从娘家千里迢迢过来的,这么多年下来,和我如同亲兄妹。”
……亲兄妹?你绑架来我谋杀的那种“兄妹”?她怕不是忘记了她亲哥哥是怎么横死的。
我听着她重情重义的话,只觉得讽刺。
李韵继续说:“老张有的待遇,老伍也要有,当时没给你,现在也应该补给你。这样吧,到时候老张的墓地报了多少钱,同样也补给你多少慰问金,跟下个月工资一起发放。”
一个墓地,少说也几万块钱。她要是已经开始怀疑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给我送钱?
“谢谢老板。”我尽量脸上堆起感激的笑。跟谁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而且有了这个由头,我就可以找管家套一些张礼来老家的信息。
李韵叹了一会儿气,出神地望着车窗外飘起的雪花,说:“这些老人一个一个都走了,我也老咯。”
秦嘉安说:“差不多得了,别说这些晦气的。过几天我订婚,这是我们家几十年来第一件喜事,想想开心的。”
说到订婚,秦嘉安被李韵“请”出总裁办公室后,大概是出于一种越是得不得越想要的心理,总是有事没事就找机会过来“汇报工作”。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跟程函沆瀣一气地结成了同盟,一起向李韵提出年前要办个订婚仪式。
李韵忙得焦头烂额,说:“缓缓吧,年前集团要完成结构转型,我没空管这个。”
秦嘉安说:“我能等,舒悦的肚子等不了,年后就要显怀了。到时候大着个肚子订婚,多伤体面。”
李韵剜了他一眼:“知道不体面,怎么还让人家怀上了呢?”
程函忙打圆场说:“李总,大少爷急,也是因为对我们舒悦有责任心。不如这样,您放手让大少爷自己筹划这个订婚仪式,也不用很多人,亲朋好友间庆贺一下就完了。我跟刘管家可以协助他,您就放心吧。”
李韵说:“行行行,你们去弄。”把权力放给了秦嘉安和程函。
程函得到了授权,堂而皇之地安排自己找的婚庆团队进驻了滨海路1999号,自己也借着监工的由头,天天来探望女儿。
秦嘉安可能是怕他活不到程舒悦达到法定婚龄的时候,虽说是订婚,流程和排场都比照着正规婚礼来。订婚仪式的预案拿给李韵看,李韵见了都罕见地嫌弃乱花钱,被秦嘉安磨了几次,也就同意了。
我跟着李韵早出晚归,很久没有碰到程舒悦。偶尔有一次远远地看见她,她似乎在排练仪式当天的流程,头发挽起戴着珠冠,穿着长长的曳地纱裙,挽着她父亲的胳膊,一步一步地走向台子中央的秦嘉安。
她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秦嘉守已经决定提前出国了。按原来的计划他要过完春节再走,现在家没了,我也请不出假飞过去陪他,他干脆不过这个春节了,免得触景生情,更加伤心。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程舒悦。
程函似乎找借口收走了她的手机,估计用的是“孕妇少看手机”之类的借口,秦嘉守已经联系不上她了。
我说:“我也找不到机会跟她私下说话。她很少出房间,就算出来散步,身边肯定也有秦嘉安或者她爸爸陪着。要不然……”我想了个主意,“我偷偷溜进她的卧室,把我的手机给她?”
秦嘉守想了一会儿,把这个方案给否了:“她现在是重点关照对象,肯定很多人盯着,你进不去的。再说,关键她现在还是不敢忤逆她的爸爸,一通电话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感到惋惜:“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难道就看着她这辈子毁了吗?”
秦嘉守突然问:“订婚仪式是哪一天?”
“三天后,腊月二十八。怎么,你要来闹婚?”
秦嘉守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
订婚仪式的排场比秦嘉安三十岁的生日宴还大,临时进驻的工作人员也更多更杂,但奇怪的是,我们保安队的任务并没有比上次重。不单单我没有被安排加班,毛裘发了排班表在工作群里,其他人的工作量也和平时无异,甚至有几个外地的保安要提前回家过年,缺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