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其实很难说清楚,文化的核心是文化本身还是人,是人在救文化还是人在自救。
彭昱森看向用簪子低低挽着头发,穿着一身水墨长裙,好似与这方青砖黑瓦的建筑融为一体的蔺浅,突然觉得她像是古建筑里的神明,而神明怀里抱着苹果标的电脑在敲着键盘,多少有点赛博朋克的感觉了。有了这个念头的彭昱森掏出手机挑了一个自认为极佳的角度,按下拍摄键,然后分享在了出去。
“你干嘛?”季柯演走过来一掌拍在彭昱森后脑勺,脸色不佳。
“发给你看啊!像不像一方神明,21世纪现代化办公的神明,赛博朋克吧?”彭昱森竖着大拇指,一脸洋洋自得。
季柯演:“你发给我看你就发给我看,你发群里干什么?”
“啊?”彭昱森翻开聊天记录,脸瞬间僵住,准备立马撤回,偏是好死不死,赖书言和程学屹先后回了消息。
赖书言:好看。
程学屹:你们在干嘛?
彭昱森哭丧着脸问季柯演:“现在撤回是不是来不及了?”
“撤回。”季柯演脸色愈黑。
彭昱森偶尔会觉得季柯演是个很可怕的学弟,这个念头大概高中就有了,这个群聊本来是高中时期程学屹和赖书言暧昧的时候建的,彼时他也有个暧昧对象,所以四个人建了个群,偶尔会约着一起出去玩。后来他恋爱了又分手了,女生就退群了,程学屹和赖书言还停在暧昧状态。
群聊自那之后,不怎么活跃了,他以为程学屹和赖书言暧昧多年倦了,谁知道突然有一天赖书言拉了季柯演进来,说这是她男朋友,以后一起玩。
认识了季柯演之后,彭昱森知道,学霸是有跨年级降维打压普通学子的能力的,比如季柯演彼时才初三毕业,他都要升高二了,他还是怕季柯演,作为在重本线上来回徘徊的人,他感受到了季柯演身上那股来自中学升学第一名的压迫感。
但这个群好像也就是那个暑假回光返照了一下,高中开学后就彻底死寂了,他连季柯演什么时候和赖书言分手的都不知道。也就前段日子赖书言和程学屹来凤水县旅游,又翻出了这个陈芝麻烂谷子的老群。
彭昱森顶着季柯演的低气压:“你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
季柯演看见照片被撤回,抬眼问道:“什么什么情况?”
“我一边觉得你对赖书言贼心不死,一边觉着你和小学妹好得不得了。”彭昱森下意识站得离季柯演远了些,方便自己逃生。
“蔺浅最近碰到点事情,你别乱想也别乱说。”季柯演避开前半句,眼神里都是对彭昱森的警告。
“什么事到了你要过去陪//睡的地步?”彭昱森因着苏秉夏,心向蔺浅偏了几分,斗胆对季柯演的话表示了不满。
“生死大事。”季柯演说完就又接着去摆放展品,留下满头问号的彭昱森在原地脑补了一出苗家古县刑侦大片。
大概下午布置到下午四点,展馆就关门休息了。
馆主金润青就住在展馆后面的吊脚楼里,依山傍水。虽然最开始修建吊脚楼选择依山势而建是考虑不过多占用土地,从而可以有更多的面积用以耕地,但发展到现在,趣味性大于实用性了。
蔺浅也是心血来潮问了下金润青方不方便做个专访,好在金润青为人随和笑嘻嘻的就应了下来。
“那我等你。”季柯演听了后,先是冲金润青俯首表问候了一下,再小声的回复蔺浅。
她觉得这样太麻烦他了,摆了摆手:“不用,你可以和大家先去吃饭。我这边采访完了和你说,我们约个地方汇合就行。”
季柯演:“没关系。他们也不会这么早吃晚饭,估计会玩到天黑才去吃。”
“不介意的话,我夫人应该快烧好晚饭了,你们可以在我家吃。”金润青看着眼前的一双年轻人,笑得慈祥。
虽然小镇上的菜馆都打着家常菜的名号,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家里的味道,机会过于难得,蔺浅和季柯演道了谢,留在金润青家里用了晚饭。
金润青的夫人就是凤水县本地人,只读到高中毕业,一直在凤水县这边做染坊的活计。听说蔺浅是要采访金润青,用山泉水泡了本地毛尖,让他们边喝茶边聊天。
几乎不需要蔺浅去引导,金润青的话闸子就打开了,他聊着之前的大学校园和现在的大学校园有什么不同,又聊到苗族,免不得又会扯扯白族,扯扯土家族。时间流逝着,天色渐渐发青,又渐渐如墨。
“感觉是不是写成散文的形式会比写成采访问答的形式更能打动人啊?”出了金润青的吊脚楼,蔺浅随口一问。
嵌着鹅卵石的石板台阶不算平整,季柯演看着蔺浅的脚下,垂在身侧的手随时准备好了去扶她:“嗯。散文的情感会重叠,会把你的情感和金先生的情感重叠在一起。采访的话,你的情感会比较置身事外。”
蔺浅:“是吧?那我写成散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