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巴黎落了一宿的雪,第二天两个人也没有出门逛,就是换到了季柯演住的酒店继续宅,吃饭也就是顺路打包了两份意面。
季柯演看了眼蔺浅点的奶油意面,她只吃了两口就没怎么动过了:“你瘦了是有原因的。”
蔺浅翻了一下被子,找到放在床上的pad:“我还要吃的,我想找个下饭剧。”
她点开最近在看的一部医疗剧,因为是单元剧的形式,所以哪怕前几集没看,也完全不影响理解这一集的剧情。
这一集的患者是一位老爷爷,他的大片脑组织已经坏死了,心肺功能几乎也都废掉了,只能躺在病床上靠着各种仪器勉强续命,老奶奶找到主治医生,说她答应了老爷爷,如果他得了绝症,不能自理,要靠一堆仪器才能活的话,就让医生不要救他了,让他有尊严的离开。但子女不同意,认为仪器只要能起作用,能维持住一天的生命就要让老爷爷再多活一天。
蔺浅看得心里有些发酸,她见不得老人家遭受病痛折磨的样子:“我觉得应该随了老爷爷的心愿,这样活着真的好痛苦。”
季柯演不认可:“哪怕只有几个月的寿命能活了,也要活着。”
蔺浅:“没有意识的活着有什么用?死了也不折腾在世人。”
观点过于不一致,导致两个人电视剧也没有怎么认真看了,意面也没吃几口,一直在争论该不该随人心愿让人去死。
其实死也行,不死也行。体面的死去是一种选择,好死不如赖活也是一种选择。
争不出结论。
季柯演当然知道蔺浅说的有道理,但他会代入到自己的身上:“所以如果医生告诉你,说你只有几个月能活了,但不能自理了,你也要让我放弃你吗?”
蔺浅想了想:“是。我不要你衣不解带照顾我三个月,也不想你给我清理排泄物,我想体面的走。”
季柯演垂下头,咬紧了后槽牙:“你就挺狠心。”
蔺浅:“这不是狠不狠心的问题,换成是你的话,要是你想接受治疗,我会照顾你的。但如果我选择放弃治疗,你也应该尊重我的选择,让我离开。”
季柯演起身躺回床上:“不让。”说完就蒙着头假装睡觉。
“就这么点面,你也不吃完?”没争出个输赢,蔺浅心里憋着一股气,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好不容易见一面,看个电视剧还吵上了,“季柯演你至于吗?”
季柯演闷在被窝里不出声。
过了会儿,季柯演听见蔺浅吃完东西收拾的声音,他翻了个身接着假寐,感觉到被子有掀动,他以为是蔺浅妥协了来找自己的,没想到她只是把pad充上电,又怕天太冷pad充不进电所以塞进了被窝里,然后就又离开了床边。
蔺浅心里窝着一股气,看着镜子里头发有些油了,打算先洗个头,难得理季柯演也不想看电视剧了。
可搓着洗发乳,越搓也越生气,等不及洗好头,用水把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了,直接给单鸢打电话,她总觉得单鸢会和自己做一样的选择。
季柯演垫着脚偷偷摸摸找过来,听着浴室里蔺浅说了句“我在洗头呢”,心想:哼,还挺会给台阶。
蔺浅过年的时候烫了一个大卷发,本来她是不肯烫的,觉得打理起来麻烦,但当时他说以后他帮她洗头,最后她就妥协了。之后确实每次她洗头,只要他在,都会帮她洗。
季柯演伸手去拧卫生间的门,发现蔺浅打了反锁:“行,你狠。”
蔺浅包好头发出来,看见季柯演坐在床沿,选择性忽视掉他,满屋子的找吹风机。
他冲她招了招手:“你过来,吹风在我手里。”
蔺浅不吭声,坐在季柯演身前的地毯上,任他给她吹头发。
季柯演把风速调到最小,好让她能听清楚他说话:“我之前也看过一个医疗题材的电视剧,里面有一个小女孩,才八九岁吧,得了尿毒症,但小孩儿特懂事,是那种明明发病了痛得要死,还是会装作不痛,就想给她爸节约几次做透析的钱。但透析不做,病情就会恶化得更快,小孩儿活不了多久了,于是医生告诉小孩儿她的死期将至了。”
因为季柯演的声音放温和了,蔺浅知道他不是想吵架,轻声问道:“然后呢?”
“小女孩家里很穷,看病花的钱多,平时小女孩也没怎么买新衣服,她心疼她爸,就也没有提过这些要求。知道自己快死了后,她说她的愿望是想穿漂亮裙子,然后拍一些好看的照片,要留给她的父亲,这样以后父亲想她了,还可以看看她的照片。”
蔺浅听了嗓子有些发酸,抬头看季柯演,他硬朗的眉眼透着苦楚,泪流得满脸都是。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我当时在想,有照片有什么用呢,人死了就是从世界上消失了,她的父亲再想她有什么用了,只是空想,不如不想。但人没有办法控制想念,你明白吗?”
蔺浅关掉吹风机,从地上爬到季柯演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