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销骨(1)
士。
直至亲眼看见季折风反水倒戈,数度斩妖失败的疑云尽数散开,占据明宵心头的,也还是迷惑、震惊、不解。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直到眼见父母身死,明宵终于认清。
这座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山头,再也不是可供她落脚安歇的家。
其实明宵很想问季折风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恩将仇报?
为什么为虎作伥?
为什么要骗她?
但所有疑惑,都只化为满腔愤怒。
明宵匍匐马上,牙齿打颤,寒风入骨,恨意与恶念榨取着她仅剩不多的意识,让她强撑着清醒。
她忘不掉母亲临死前的那刻。
柳芝韵唇瓣翕动,无声同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活下去。”
哪怕只是一介凡人,也要继续活下去。
明宵鼻尖酸得厉害,眼睛胀痛不已,哭得太多,已经掉不出一滴眼泪来。
她踢着马腹,抖动缰绳:“驾!”
-
松林间,逃窜的白马背负着浑身血泥的女子,扭头变换动线,往林叶密集处奔逃。
明知是瓮中之鳖,偏不认命。
岳修明掐诀在手,冷冷道:“太倔。”
白斩江收了震声呐喊的内息,又笑了声:“若她停了,恐怕还能死得更痛快些。只可惜长了个跟明蕴一样的倔脑袋,那便好好受着吧!”
两人跟随白马身后,带领一众弟子,转身向着山林深处踏风飞去。
岳修明与白斩江已然祭出法器,不准备放明宵一命。
身后忽有人喊:“二位师叔。”
此人紫衫翩然,玉冠高束,好似雪中寒松,俊美不可直视。只是眉间隐有郁郁,不见素日锋锐。
正是国师首徒,季折风。
季折风低头道:“仙门素来有不戮凡人的规矩,若是就此斩杀明宵,怕是对我院声誉有损。不若先将她擒回玉京……”
岳修明静静睨他一眼。
旋即摇头:“保她性命是权宜之计。如今她不识好歹,便不可再忍。”
“岳长老所言甚是!”白斩江抬起长弓,“让我看看,倔狗的倔女儿还能撑多久。”
还未挽弓,忽被岳修明伸手拦下。
“让折风来。”
白斩江愣了瞬间,复而了悟。
他笑着将长弓向身后扔去:“那便将机会让给师侄。”
季折风默然接过长弓,久久不言。
岳修明端凝着他的神色,审视着他的每一秒犹疑:“折风,你可还记得国师大人的嘱托?”
白斩江道:“师侄若是舍不得,师叔可以代劳,总比让那兔崽子逃了要好……”
未等他说完,季折风像是下定决心,终于抬弓。
“师侄,领命。”
季折风缓慢拉开弓弦。
此弓为上品法器,甫一挽弓,灵力便如箭般汇聚弦上。
他瞄准着林中的身影,不知做了怎样的自我说服,微颤的手指逐渐平静。
咻——
第一箭。
灵力破空,倏地穿过树林。
明宵勒马,灵力箭擦过白马身侧,白马一惊,步伐踉跄。
第二箭。
白马侧身中箭,滚落着向山下滑去。
明宵坠下马身,披风卷入丛林葳蕤之中。
她舍弃披风,爬起,继续跑。
有人惊道:“怎的这般固执,一个凡人落在修士手里,总归是逃不掉的。”
季折风拉弓的手有片刻迟疑。
在诸多视线的注视下,那也只能是片刻的迟疑而已。
第三箭。
正中心口。
季折风扔弓而落,修士弟子纷纷随行上前。
松林中,明宵滚落雪地。
她心口所中的灵力箭已经消弭,只遗留成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逃窜挣扎太久,现在她终于不再动了。
修士们踏雪而落,凑近观望,均是心惊。
远处尚还看不清楚,靠近了才看清,此女正若传闻所言,殊丽无双。
只见她发髻尽落,三千青丝垂委在地,脸颊冻得发白,眼睫已经结霜。
她在痛楚中微蹙眉峰,眉心一点朱砂痣更为愈发猩红夺目。
狼狈至此,非但不叫人讨厌,反而生出怜惜来。
可惜香消玉殒。
季折风拨开明宵脸上的乱发。
明宵双目逐渐失焦,浑身冰凉发抖,喉间轻咳,冻得发紫的唇中就呕出血来。
季折风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一箭绝非凡人能够承受。
他双目赤红,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