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良缘 其三
逼仄阴暗的大宅院放她一条生路。
事与愿违。
她奋力地挣扎着,被拖回了厅前,与公鸡完成了拜堂。随后在司仪尖细的嗓音中又被拖向后院,送入洞房。女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而那条逃出生天的锦鲤早就停止扑腾,死在了水缸前。
再一转眼,厅前哪里还有什么纸人,水缸前的鱼和大红灯笼全都消失不见,直栏横栏都恢复成了陈旧的样子,仿佛女人的哭喊只是黄粱一梦、镜花水月。
月亮仍旧高悬,只有洒下的寒冷月光做最后的收场。
二人沉默地移开头,解重阑干脆靠着门坐下,手托着腮撑在支起的一条腿上。柳梦浓则是站在窗户前,含笑的眼睛垂下来,看不清神色。
“她用了琉璃幻境,故意放的这段给我们看。嘶,什么意思呢?”解重阑用手指敲着脑门,问到。
“这还看不出吗,不是冥婚还能是什么?封建糟粕,脏了我的眼睛。”柳梦浓在黑暗里轻声说道。
解重阑站起来,抱着胸在房间里打转。“已知镜子里和刚才拜堂的女子为同一人,那她口中的夫君跟刚才英年早逝的那位鸡兄是否是同一人?跟那个驸马又是什么关系?柳梦......”解重阑一转头,却发现柳梦浓正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头埋在手臂里,一缕被缠绕了无数次的发丝悬落在膝盖旁。
解重阑愣住了,心里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跟那姑娘共情了?不会吧。看她平时走到哪都笑嘻嘻实则内心毫无波澜的样子真的这么容易共情吗?!算了,先哄哄再说。”
解重阑这样想着,蹑手蹑脚地走到柳梦浓身边蹲下。他三番四次地把手抬起来放在柳梦浓头顶又放下、抬起来又放下。他自己都忍不了这个扭捏样儿,很想把自己的手碾下去,但考虑到下面是柳梦浓的头,最终作罢,把手规规矩矩地收好。
“你...怎么啦?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已经发生也不可挽回,你就...别太伤心啦。”
柳梦浓听到,慢慢抬起头。只见她睡眼惺忪,眼睛里雾气弥漫,哪里像是太同情人家啊,分明就是...睡着啦!
不是哭啊,那就行。解重阑想到。
果然,要这个女人同情别人还是想想就好。
“那你还要不要再睡会儿啊?”解重阑问她。
柳梦浓眨眨眼睛,似乎还没有睡醒。听到‘再睡会儿’,就下意识地跟从指令打算再睡会儿了。
解重阑看着她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冲他笑笑,又把头垂了下去。解重阑眼疾手快地托住柳梦浓的头,自己别扭地扭着身体坐在柳梦浓旁边,思考了一下要如何处置手上这颗头,最终实施方案是把头放在了自己肩膀上。解重阑感受着柳梦浓的呼吸,一开始还脸红心跳的,后来少侠也顶不住了,二人都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解重阑头一歪,醒了。要命的是,少侠醒来发现柳梦浓正坐在离他一步之遥的窗子底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没对你做什么吧?”柳梦浓发动桃花眼攻击。
这个人真是,明知道是对方对自己做了什么,还要把对方变成小媳妇调戏一把。遇到解重阑这类人更是妙趣横生,柳梦浓觉得自己还没使上什么力。
“怎么不敢看我?我怎么睡到你肩膀上的?不会是......”
少侠表示解释不清,夺门而出,溜之大吉。
柳梦浓在后面笑吟吟地跟上。
二人来到来到后院,经过曲折的廊亭,停在了一间房间前。解重阑推开门,是一间书房,地板上散落了众多纸团。解重阑走进去捡起一个纸团,摊平开来,纸上的字迹难看得如同鬼画符一般。额,也说不准就是鬼画符。
在这龙飞凤舞的狂草中,解重阑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看清几行。笔触看起来像是个算命先生的口吻,大致意思是这家近来可能灾祸横生,若想降祸挡灾...后面字迹更显潦草,暂时看不清。
解重阑看到这本以为那算命先生会说天机不可泄露,需要重金求个福禄锦囊,时机未到不可打开。他无父无母,自幼跟着他师父讨生活。师父是个江湖游侠,听说是从青城山上下来的道士,功夫虽说花拳绣腿,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日日给解重阑灌输什么‘以天下为己任’,什么‘为生民立命’,什么‘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之类圣贤书。因此这些算命先生虽然大多也都是道士,姑且还算半个同行,但解重阑向来憎恶这些半仙们骗人钱财,见钱眼开的德行。
然而,等他仔细辨认了后半部分字迹,他才发现自己预判错了。
纸上并没有让这家人破财挡灾,而是让这户人家即刻进京,务必劝说这家儿子安心当驸马。
安心当驸马...?这得是怎么个不安心法还要父母亲自上京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