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托到位了,不对比是件非常难做到的事。
“看看我女儿,把我气死了,不好好学习,直接进了个中专。”说这话时,女人眉紧紧皱着,像是喘不过气来,她还拍了拍自己的颈部,缓缓吐出口气,像是真担心被女儿气死。
程草有点尴尬,立在一旁装哑巴不说话。
三楼临近马路,黑压压的沥青在大道上呈现出一种压抑的气氛。道路上卡车车来车往,每每路过,都要发出水冲般地低鸣声,让人煞是恼火。
红梅没这担忧,她干脆应着低鸣声,顺着朋友的话夸起了女儿,一暖一冷,一高一低,似古琴的两条琴弦般交相呼应。
“小草确实乖,很听话,中考前天天帮我洗碗,还考这么好,已经考进珍珠班了。”
“珍珠班?”女人没听过这个班,神情有点疑惑好奇,“这是重点班么?”
“是云平中学的一个重点班,里面都是成绩好,但家里穷的学生。学校负责给这个班发补助,每月补助250元。”红梅很骄傲女儿进入这个班,回答时腰板挺得很直,稍稍仔细观察便能发现。
“那小草不是每个月都有250元?”女人有点羡慕,但一想到自家闺女,这股羡慕就变了味,脸色也尴尬了起来,但还是控制着情绪,满是赞赏:“那真挺棒,别家孩子读书要花钱,你家读书是赚钱!”
“确实,这次踩到狗屎运,刚好撞上了,都不用花钱,家里负担也少了,我家小草确实懂事。”
还是忍不住,红梅炫耀了起来。在程草洗完厨具下楼时,耳边还能听见红梅微仰的声音,音调高高地,旁边时不时传来阿姨的应和声。
……
盛夏少雨,但不是没有雨,距离开学的前一天,夏意爆发到顶点,淅淅沥沥地来了趟阵雨。
雨气空蒙而迷幻,细细嗅嗅,清清爽爽新新,有一点点薄荷的香味。浓的时候,竟发出草和树沐发后特有的淡淡土腥气,像是蚯蚓和蜗牛的腥气。
于是第二天,七月流火,炙热和时间手拉手,在不经意间,便如白马过隙,消失不见。等到桂花散完,暖光再不过透过黄叶折射出点点阴影时,开学季到了。
9月1日,一个极好的天气。太阳虽暖融融地挂在天幕上,但懒得散热。中途和风吹过,没有落叶打旋,但欺负的枝桠微颤,音色有独一份的韵味,红梅带着女儿来报名,周围乌泱泱地挤满了人。
花了好长一段时间,红梅才在建筑物如此之多的校园中找到高一(九)班,一眼望去,不大不小的门匾挂在门庭上,很难看得清,直到拉着女儿快步走着,红梅在距离三四米的地方终于看清了班主任的照片。
收敛住高跟鞋的声音,红梅拉着女儿轻悄悄走进门去,班级很大,但四处都是家长,容纳得很艰难,周围时不时传出家长互报名号的声音,闹哄哄的,叽叽喳喳的。不过人虽多,程草还是一眼就暼到了班主任。
不是因为班主任长得多特别,而是因为他旁边的那个男生格外的突出。
一眼望去,疏疏的光,淡淡的氛围,衬着灰蔚的墙,颇有十八世纪复古黑淡光景,郁丛丛的。
男生很白,这种白甚至偏向死气沉沉的苍白,黑色T恤卷起处,甚至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因为太白,他整个人都呈现一种孱弱的美。
注意到这一点的不仅是程草,周围的家长都或多或少的盯着他,黑黑的发,苍白的脸,在暖光透不过的偏南教室,格外浓稠。
程草也常被朋友夸着说白,她在内蒙古出生,这个地方有些许怪异,刚生出来的孩子很黑,但黑着黑着就白了。
刚从内蒙古回到四川时,路边的邻居看到程草,会特意丢下农活,扒着田埂上的小道,跑上来摸她的脸,黄黝黝的手摸了不满意,还非要和自家丈夫打趣:“看看,哪里来的黑娃娃。”
倒也没黑多久,只是在四川待了两年,程草就白了回来。像是弥补前两年,她白得甚至有些许吓人。有时晚上放学,李冬梅会故意离她远远的。
问起原因,李冬梅才来兴趣,蹦跳着、不自觉地往程草旁边靠,表情夸张:“你太白了,前两天刚看了贞子,现在还有点怕。”
说这话时,李冬梅还皱着眉,佯装神情不快:“我真的好嫉妒,为什么你这么白,不能够分给我一点点么?”
这么想着,程草在心中暗叹,幸好李冬梅没有见到这个男生,不然,又得跪床爆锤枕头,高声呐喊“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