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花
陆雪缘一怔,点点头,紧接着又摇头。
她怎么知道秦熄指得是哪方面。
秦熄压低嗓音道:“再想想,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
陆雪缘眨眨眼:“没有。”
秦熄再次举起漆黑的铁钳,沉声道:“那好。”
陆雪缘快要吓死了,嗷嗷发疯。
“不要!啊啊啊啊啊——”
她太傻了,还以为经过五百年的洗礼,秦熄温柔了,没想到他根本没变,还是那么冷血无情。
铁钳扣住肉钉,连皮带肉地扯出来。
疼,很疼!
“不……”
肋骨剧烈收缩产生的窒息感陡然袭来,衾褥鲜血淋漓,纯白的亵衣洇红了。
一张麻醉符顺着发丝落下,陆雪缘紧紧咬着枕头,出了一身冷汗。
陆雪缘知道,噬血钉必须去掉。
她现在是琉璃,既然已经离开了墨玄洲,就要抛下过去。而且秦熄当然不会生拉硬抽,那只是醋缸打翻的惩罚,吓唬她罢了。
早在自己哭闹时,身上就被贴满了麻醉符,痛感削弱了七成以上。
可是即便有麻醉符护驾,她还是险些昏厥。
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吓的。
狗男人,就知道欺负她。
真他妈疼,早知道不拉那传音铃了。
一个噬血钉已拔出,还剩八个。
陆雪缘蜷缩在男人怀里,咬住他的臂肉,气若游丝地说:“殿下,我真的很怕疼,你轻点,轻点,好不好……”
秦熄眼眸碎冰,捏住她的下颌:“琉璃,你现在是我的人,别再让我看到,你跟他们两个在一起。”
话音刚落,用力扳动铁钳,第二个拔出!
陆雪缘瞳孔震颤:“啊——!”
*
寒风刺骨,夜晚魔气蠢蠢欲动。
陆雪缘失血过多,浑身又疼又冷,下意识蹙起眉,眼皮重如千斤,深陷黑暗无尽的深渊。
她很痛,很疲惫,想让秦熄可以抱抱她。
死死咬着手指头,混沌中,身子落在温水里,淡淡的花瓣香气包围着她。
秦熄全程阴着脸,一边说着活该,一边往浴桶里倒入消炎粉,亲自为陆雪缘沐浴、疗伤、擦身,又像抱婴儿那样,将她裹成春卷,抱到贵妃榻上。
屋内,红烛摇曳,男人的身子如火炉一般暖,她身上贴着麻醉符,一晚上,口中不断吞咽汤药,即便如此,陆雪缘依然痛得要死,高烧不退。
梦里,又回到了前世。
一场场血腥画面浮现出来。
千夫所指的断头台,灭绝人性的寻春阁,烈火焚烧的诛魔塔,邪祟作乱的缅因山,魔物反噬的痛苦,鬼面人撕裂她的魂魄,黑莲邪种在体内扎根……
“秦熄,秦熄,救我……”陆雪缘呓语,额头汗珠密布,“秦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被秦熄抱着。
男人健硕的肩膀圈住了她,暖烘烘的躯体宛如小兽的巢穴。
“别怕,我在。”
九颗噬血钉在地面滚来滚去,他的视线移开,撩开她前额的发,在眉心吻了一下,“睡吧。”
陆雪缘心一下子融化了,浅浅地笑了笑。
梦太好不会是真的,希望梦境不要醒来。
秦熄,我在彼岸海游荡了五百年,还能复活属实不易,若找不到恶魂,就只有三年的寿命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愿意好好待我……
看着陆雪缘眼角的泪,秦熄顿住了,轻轻抹掉。
他也没想到,噬血钉这么顽固,贴了那么多麻醉符,取下的时候还疼成这样。
身上环绕的手臂紧了几分,耳畔是温柔的安慰声,“好了,琉璃,不哭了,不疼了。”
陆雪缘动情地颤栗,咬破了嘴唇。
前世也是这样,他把她抱在怀里,口中念叨:“好了,雪缘,不哭了,不疼了……”
简单的几个字,勾起了陆雪缘的回忆,她用力回抱秦熄,仿佛怕他消失。突然,嘴唇上抚过柔软的触感,是那样真实,有温度。
她缓缓睁开眼皮,看到男人近在咫尺到脸。
他问:“好点了吗?”
陆雪缘哭了,分不清真实还是梦境,只有本能反应,“殿下,再亲一下,好不好,再亲一下吧。”
秦熄摸着她的脸,擦掉她的眼泪:“好。”
过了好一会儿,陆雪缘终于睡着了。
*
天边浮起一片鱼肚白时,微弱的阳光泻下来。
窗外,一只聚影鸟传音:“娘娘,墨桐长老在门外恭候多时。”
陆雪缘揉了揉眼睛,伸手一摸,空空的,秦熄已经不在了。
昨晚果然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