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经勤向窗前读(二十二)
崔家在石河镇繁衍几百年,哪怕连年战乱也固守在此,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崔王两家人多,姚家世代有人在府衙当差,别看衙役身在贱籍,可到底是官家人,在镇上没人敢惹。马家是耕读传家,据说五代以前也有人考上进士做过官,是以马家人数最少,却是石河镇头一份,谁家也越不过去。
崔家早就不忿做万年老二,这才在陆家出了个将军的时候扒上去为虎作伥,丝毫不顾崔王两家几辈子的情意。
崔二河本就是街面上的混混,别人看在崔家的面上对他多有容忍,不妨他当初仗着陆家作恶,夺人田地坏人性命,谁不恨他?
里正包庇族人,处事不公,早就失了人心,王家在陆家离开后几次对崔家发难,姚家作壁上观,马家却是隐隐表现出对王家的支持,这个信号让里正心惊。如今崔家做里正,尚且只能和王家打个平手,日后换上王家做里正,崔家可还有活路?所以他才急于借着崔二河的事发作王家,最好坐实了是王家害人性命,打击王家名声,给他时间和马家缓和关系,笼络镇上其他百姓。
梦夏对崔家观感极差,也不想掺和进镇上原住民的纷争,柳泽也是如此,去了私塾,史秀才怕他年轻气盛,不知深浅地陷进去,特意提点他:“做学问和做人一个道理,持身要正,却离不开人情世故。你年轻不知事,一粒石子投进水中,未溅出多少水花而水面平静,这样的水不知有多深,轻易涉足不得,遇事亦是如此。最近这些日子多放些心在学业上,其他万事莫管。”
柳泽郑重行礼,起身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学生时刻谨记夫子教诲,一心一意读书明理做学问。”
史秀才对柳泽的表现十分满意,教导他更加用心。梦夏照常开半天门,另外半天窝在后院打拳读书,方志游记、神话传说,最适合消磨时间。
如今棉纸、竹纸都不用自己做,工作量大大减轻,偶尔有了逸致画两个扇面,制个雅致的屏风摆在书肆,总算可以享受生活。
关家成为皇商后,梦夏与关庸的交情渐渐淡了,梦夏不得不去找新的供货商。好在世道比前些年太平许多,南北客商一日比一日多,码头一天比一天热闹,只要肯花费时间,总能找到靠谱的供货商的。
卖柴给她的两兄弟今日挖了不少春笋,梦夏多给了他们十个铜板,买下这一筐的笋子,正好给王嫂子看见。
“你是个心善的。”王嫂子转头又对两兄弟道,“明日也给我送一筐,吃笋吃鲜,我这日日忙的连挖笋的时间都没有。”
哪能没有挖笋的时间,不过是为了照顾这两个孩子罢了。
梦夏捂嘴笑道:“嫂子日日酿酒辛苦,我今日做好了笋子,也给嫂子送一份,省的嫂子想吃笋子都吃不到。”
王嫂子倒不客气,爽利道:“那可好,我就受用一日,尝尝妹子的手艺。若是好了,将来咱们两家结个亲家,我保证当亲闺女对待。”
梦夏啐了她一口,脸颊红扑扑的如晚霞漫天,娇羞可人。王嫂子帮她把柴和笋搬到后院,用略低的声音问道:“昨日里正找你们问话了?”
梦夏撇嘴,道:“嫂子这是明知故问,昨日里正领着差官问遍了全镇,别说没去嫂子家问话。”
“怎么可能不去。”王嫂子打开了话匣子,“要我说,他崔二河就是个祸害,他死了谁不说死的好?以前就罢了,偷鸡摸狗的事虽说没少干,大家念着几辈子的香火情,不与他计较。可他去年做的叫什么事,哪一件不是逼死人的事,镇上除了崔家,哪家人不恨他。真是祖宗保佑,除了这个祸害。”
梦夏打心眼里厌恶崔二河,对他的死也是拍手称赞,可崔家已经报官,如今大张旗鼓地调查,摆明了不肯善罢甘休。
“只盼着他是自己跌死的,别牵连上旁人。”梦夏叹气。
王嫂子利落地跟她一块儿剥笋,春笋娇嫩,不及时处理很快就不能吃了:“哪个给他牵连?他做的孽数都数不完,官差去哪里查?衙门又不是崔家开的,崔二河的老娘总不能卖房子卖地为他请官差查案吧!他好赌,谁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欠了债,被人害了。”
镇上也有个小赌场,离码头不远,崔二河以前经常在里面赌钱。跟着陆家得了些钱后竟然跑到县城去赌,欠了钱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当时还是陆家帮他摆平的。
梦夏道:“但愿吧。”
王嫂子压低声音道:“听说没,姚江北的小子听说也开始赌了,被姚江北打地不能下地,这才是当爹的,孩子走歪了就得打,不打不成才。”
梦夏随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王嫂子道:“就前两天,打的当天晚上就烧胡话了,抓了草药怎么也不见效,后来请的后街董婆子给看的,说是丢了魂,董婆子给做的法,把魂找了回来,这人才好。”
梦夏诧异:“又不是小孩子了,神魂不稳,这么大了还能丢魂?”
王嫂子道:“这还是世道好了,前些年那世道,不光是兵匪嚯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