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荣亲王府。
外头与里头好似两个世界般。外面天穹灰亮,天际勾着绯红。而王府内,静寂无比,黑沉沉的,连仆从的身影都未曾瞧见,阎王殿都比这热闹。
“铛铛——”
什长穿着的银制甲胄碰撞而脆响,谢亭微跟着他穿梭在玄色廊中,两人步履沉重,为寂静压抑的府邸添了几分嘈杂,形如异类。
诺大的庭院里种着几株梅树,花开正盛。枝头点着银银白霜,粉色梅花被薄霜覆盖,簇满枝头,给府上添了一抹色彩。
二人来至厅堂。
楚卿珩身披明黄大氅,端坐于太师椅上,手中拿着三才杯。
他五官硬朗,浓眉凤目,狭长的丹凤眼淡漠冷然,嘴角勾着笑。
“贤弟,我可算是把你盼来了,”楚卿珩搁下三才杯,忙起身去迎他,关怀道,“你怎来的这般晚,可是路上遭遇了不测?”
他在装什么,兄弟情深吗?
谢亭微心中讥笑:他倒是还有脸问,若不是他前些日子派人杀他,再加上往日种种,他听了这话还真就以为他是真心的。
“皇兄多虑了,我安然无恙。”
“那便好。”楚卿珩右手搭在他肩头拍了拍,而后加了些力道捏紧了肩,“贤弟,不必如此紧张,我不过是叫你来吃口茶罢了。”
谢亭微瞥了眼左肩头,将他的手拿开,对上他的目光。
他神色复杂,惊恐与恨意交织于眼眸,瞬时低下头。
楚卿珩的眸中带着轻蔑,不管是从前与现在,他永远都瞧不上他。自他前往封地他们而便再没见过,而谢亭微也结束了长达七年的欺辱。可他是走了却未曾带走那些轻蔑的目光,免不了遭人诟病。
即使三年未见,可谢亭微面对着他,只会想到他屈辱的七年,和他带来的压迫。
楚卿珩盯着被他拿开的手不禁一愣,三年,翅膀硬了,懂得反抗了。
“坐吧,贤弟。”他拂袖而去,坐在太师椅上。
谢亭微闻言却未曾落座,依旧驻足厅堂中。
“皇兄找我当真只为同我吃口茶。”此刻他并不想和楚卿珩再装下去。
楚卿珩手中拿着三才杯,拨了拨茶沫,轻抿一口,才道:“那是自然。”
谢亭微深邃的瞳孔掺着同情,但又有些别样的情绪,似看傻子般。
他听不出来吗, 谢亭微想与他撕破脸。
二人沉默着,大厅陷入死寂。
“主人。”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什长快步至厅堂,伴随着金属声,瞧见谢亭微还在止住了后面的话。
楚卿珩注意到什长面色,便将他唤至身侧。
什长道明来历,得到他的允准后又匆忙离去。
谢亭微不禁蹙眉,问他:“不知皇兄我可否回去。”
“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地方,着急回去作甚?”
他双手紧握,很快手心冒着冷汗,企图用疼痛来逼迫自己清醒,楚卿珩不过是拿乔鸢威胁他,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
谢亭微闭了眼,深吸一口气。
要冷静,乔鸢还在等他。
楚卿珩站起身走至他面,手中拿着为他准备茶,递给他。
“你赶来见我,一路上天干日燥的,想必渴了吧。”
他垂眸看着,真当他傻啊,茶中早已下了药。
谢亭微冷笑一声,接过杯盏,将茶往口中送。
楚卿珩弯唇不免有些喜形于色,眼底的得逞藏都藏不住。
在他送入嘴边之际,谢亭微迅速将茶盏举至他头颅之上,手腕翻了翻,温热的茶水从杯中倾泻而下,淋了他满头。
楚卿珩的面容一下子冷了,披着的绒毛大氅也跟着沾湿了些。
谢亭微看着反倒爽朗的笑了:“抱歉啊楚卿珩,我的手也不知怎地就跑到你头上了。”
“谢亭微!”他气急了,瞪大的双眸愤恨地望着谢亭微。
“哎呦,我在呢,”他依旧笑着应他,“你我再次相见,何必装那兄弟情深的模样,你这样我当真不适,你何不如像从前那般。”
楚卿珩左臂猛地一伸,他早已料到他会像从前那般,他迅速躲过。
“哎呀,皇兄你的出招方式竟还未变。”
他呼吸急促,咬紧牙关,戟指嚼舌,怒视着谢亭微,愤然道:“滚出去。”
就等他这句话呢,谢亭微快步至屋外,翻墙而出。
谢亭微骑马迎着晨风,发丝高束,吹得凌乱了些,凛冽严风灌满衣袖,玄色长袍被刮的猎猎作响。
他很快便寻到了乔鸢,一袭天青色的身影奔走于林间,躲避什长的追踪。
他勒马在小山坡上踌躇不决。
他想起了昨夜的梦魇。
宋乔鸢带着斗笠,绯色长裙在墨汁浸染的夜色里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