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0日下
都散了,才钻进一家隐蔽的小餐馆。
那条老街乱糟糟的,还有点脏,挨着餐馆的是一间网吧,烟雾缭绕,看不清里面的模样。
何岩没吃午饭,而是先去车站买了回村的票,离发车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他无聊地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满目琳琅的餐饮店铺从他眼前一一掠过,他摸了摸裤兜里的零钱,最后停在一家破旧的小面馆门前。
隔壁网吧内吵吵嚷嚷的声音飘进耳朵,小巷子里,几个杀马特发型的小混混倚着墙,虎视眈眈地盯着来往路过的行人。
何岩嫌恶地翻了个白眼,正准备绕过他们,书包带被猛然扯住。
一个黄毛叼着烟凑近他:“哎,兄弟,这个点儿了,去吃午饭啊?”
下午一点钟,小餐馆已经没多少顾客了。
何岩如以往被欺负时的样子,低下了头。
“哑巴了?怎么不说话,有钱没有?哥们儿刚刚打游戏输了,手头有点紧。”黄毛一边说,一边把手贴到何岩的裤腿上。
何岩身子一僵,猛地推开他:“艹,别碰我!”
瞬间,好几个人一拥而上,将何岩按在墙上。
“你骂谁呢?”黄毛两根手指捏着烟,朝地上啐了口痰。
他抬起手,慢慢地往何岩脸上拍了两下:“我就是友好地问问你有没有钱资助一下兄弟们,等哥几个赢回来,有你的份。”
另一个拧着他胳膊的蓝色扫把头也嬉笑着说:“这家面馆又难吃又贵,一碗十块钱呢,你要不别吃了,一起去网吧,里面什么吃的都有。”
几只手翻找着他的上衣、裤子口袋。
“霍,一共二十五,还有张车票。”
蓝毛叫着。
黄毛抬抬下巴,又把半截烟放进嘴里含着:“看看书包里有没有值钱的玩意儿。”
挑染锅盖头说:“都是些卷子,老子懒得翻,看见书就头疼。”
“瞧这穷酸样儿。”黄毛哼了一声,二十五,还不够他打牙祭的。
书包被粗暴地撇在地上,卷子、课本七零八碎地散落在脏兮兮的石板路上,还被人踩了几脚。
何岩扭动身体挣脱开那些手,扑向书包。又被人提着后领拎回原地。
“怎么这么不老实啊。”
何岩脖子被校服拉链勒住,窒息感瞬间袭来,锁住喉咙,被晒过的脸又漫上血色,显得更黑了。
他粗喘着气,手指痛苦地在空中乱抓着。
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听到几声刺耳的异响。
一只白瓷碗“嗖”地抛过来,直接砸在了黄毛的后脑勺上,被这股蛮力击中后,黄毛盲了一瞬,超前趔趄着,脚被凸起的石板绊住,脸朝下摔向地面。
众人惊跳着散开,蓝毛跑去扶老大,锅盖头四处张望着,寻找来源:“谁tm——”
一道更为凌厉的声音破空而出。
“哪个不长眼的在你关爷爷地盘上撒野呢?!”
正说着,关胜从巷子口踏进来,一只手托着根长长的铁锹,铁锹头划过石子,发出刺耳的鸣音。
黄毛挣扎着要冲上去,却在看到关胜身后又跟来一个身型肥壮的中年男人,迅速萎靡了下去,他往蓝毛胸口甩了一巴掌:“走走走,真他娘的晦气。”
关胜咳了声:“东西放下再滚。”
黄毛瞪向他。
他身后的男人叉着腰,横在巷子口,颇有不还东西就别想走的架势。
那个壮硕的中年人是面馆老板,年轻时也是个混混头子,从额角延伸到耳根有一道醒目的疤痕,就是当年留下的“战绩”。
几人纷纷把抢来的钱包等物件扔回地上。
男人挺挺肚子,侧身让出一小处缝隙,盯视着那些人——
一个个像浇了雨的小鸡崽,侧身溜了出去。
隔很远还能听到他们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的声音。
男人走到关胜身边,拍拍他的肩:“行了,收拾收拾,带你的小同学回来吃饭。”
何岩跪坐在地上,将试卷一张张从泥沙中揭起,用校服袖子擦擦,再小心地放回书包,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他捡一张,就吸一下鼻涕。
关胜看不下去,皱着眉,蹲下身把散落在四处的钱币一张张拾起,塞回何岩的口袋。
其间,两人没有交流过一句话。
直到何岩被带回面馆,坐在塑料凳子上,才低声说了句:“谢谢。”
关胜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鸡蛋面放在桌上,嗤笑一声:“你说什么?我耳朵不好使,没听清。”
何岩脸上红一阵黑一阵的,半晌才憋出一句:“我说,谢谢你。”
“……还有……对不起。”
关胜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坐在他对面:“干嘛,你偷我钱了?跟我对不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