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
段王府正院。
段黎被段玉笙领着走入院中。
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
直到进入正堂内,便段玉笙的示意之下不再歪头歪脑,规规矩矩地模仿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
大堂内。
只见两侧摆着绘着四季图的屏风,放置着红檀木椅和雕花几案,中央摆着洛纹香炉,冒着淡淡的熏香,在抵达檐梁之际,融入上梁挂着的幕布之中。
影影约约间,瞅见了正西方坐着的两人,一男一女。
男子凛凛身躯,两弯眉混如刷漆,微秃的鬓角夹杂几分银丝。
胸脯横阔,威风堂堂。
那女子竖着垂云髻,眼角爬着几条影约可见的鱼尾纹,但眼睛里还透着一股灵秀的神采。
岁月不败美人,反而积淀了一股清流的气质。
“儿臣见过父王,母后。”段玉笙走近,便立即将两手平措至左胸前右腿后屈,屈膝,低头,行跪拜之礼。
“快跪下……”
瞧见段黎呆呆地杵在原地,段玉笙立刻扯了扯她的衣袖,在他的小声提醒之下,她才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险些压住裙摆被自己绊倒,样子别扭极了。
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两人,这二人的便是宁王段楚玉和宁王妃庞丰月。
“身为世子……”
见段玉笙来,段楚玉便立刻坐不住了,锋锐的目光紧盯着段玉笙,余光中又瞥一眼段黎,随即毫不在意地将她凉在一旁:“私自将那些北牧人带进府里!”
“你好大的胆子!”
“你眼里可还有孤?可还有你母妃?”
闻见段楚玉语中的怒意,段玉笙没有半点慌张,只是将头埋进臂弯里,徐徐地道:“父王莫气,若气坏身子!儿臣万分罪过!”
段楚玉冷哼一声:“孤看你就是觉得这世子当腻了,想气死我,然后继承孤的位置吧!”
段玉笙不紧不慢地道:“儿臣惶恐。”
“你说说你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你怎么就不能向你兄长好好学学?”
段玉笙的兄长——段玉承,是宁王养子,被称为铁血将军,号令着北锋军,数月间攻破北牧,已经接连灭掉了三个部落。
相比之下,他反倒是平平无奇。
“儿臣惶恐。”段玉笙依旧语调不变地重复着。
“你……”段楚玉瞧见段玉笙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怒意从眉间显现:“好啊,孤看你这小子就是欠打了!”
说罢,他便忿忿地转身拿起一早准备好的戒尺:“平日里惯着你,你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了!今日孤就定要好好将你收拾一顿!”
“父王息怒!”
段玉笙探起头,瞧见段楚玉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竟少有的慌张了起来,他立即向宁玉妃投去求救的目光,谁知段王妃早已侧过身去,抬着手,衣袖挡住了半张小脸,一副眼不见心为净的模样。
往日里,段玉笙就爱闯祸,大到拳打名门的公子哥,小到抢三岁孩童的冰糖葫芦,但也从未怎么挨罚过,就算段楚玉每每扬言要用他那前太傅的戒尺来揍他一顿,段王妃也都会拦着的。
看来是真生气了,段玉笙暗自认栽,默默地用手挡住头,内心里做好挨打的准备,然而啪地一声,过了半响,戒尺也没有落到身上来。
定眼一看,只见段黎半跪着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握住了段楚玉挥来的戒尺,皱着眉,目光中透着一股狠厉。
“你是哪来的丫头?”段楚玉也没想到凭空就跳出来这么一个姑娘,力气还大得很,不由地将她上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看长相,英锐的气质当是个北牧人。
“你可知孤是谁?想掉脑袋吗?”他语气微怒,想要从她手里将戒尺给抽出来,竟一时间拽不动。
段黎只是直面盯着他,不语,手心死死地抓住扬在空中的戒尺,落在她的手心里,竟丝毫不觉得疼。
这一幕,段玉笙也是完全没有料想到,他带段黎来,无非是想通过她这个完美证据来状告那些官员肆意用私刑,罔顾当朝律例。
不过……段玉笙澄澈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阿黎……快松手……怎么这般没规没矩的。”段玉笙一把捏着了段黎的胳膊,重重地拽了一下,甚至故意牵扯到了她的伤口,另她的身体本能地松开了手。
段黎有些吃痛,却也不恼,反而皱着眉,十分地认真地道:“他要打你。”
带有几分质问的声音令段玉笙有些无奈:“我知道。”
段黎依旧皱着眉,露出有些不解的神色:“可我不能让他打你。”
若是自家的男人当着自己的面被揍了,在草原上是一件没有面子的事情,日后的生活上可都是抬不起头的。
而此刻,段玉笙只能在心里暗自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