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遮尽了月晖,连星子都不剩几颗。在悠长的打更声中,有人叩响了门扉。
“谁啊?大晚上的。”
“还让不让人…”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慢慢吞吞地来开门。来人的抱怨声在看到门外一主一仆时霎时吞了回去。
二人皆戴着帷帽,明明一句话没说,却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张二显然被镇住了,愣生生地问:“你们是有啥事吗?”
“我家小姐有事要找你家公子,不得已才深夜造访。”
“哎,那我去…”张二边说着边转身,突然又顿住了,“公子…”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有一青衣公子立于屋檐之下,他的面容在晦暗的烛火下瞧不分明。
但似乎,他对今晚这不速之客并不意外。
宁清越微微仰颔,她的目光同青衣男子在夜色中相撞,似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厮杀。随后一道清婉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寂静,
“不请我进去坐坐,喝一盏热茶么?”
“居室简陋,粗茶三两许是入不了小姐的眼,”
“无妨,”似没听出男子话里的拒意,宁清越径直跨过门槛,步入院内。
男子没料到她竟会作出这般行径,一时也愣住了。待其行至身前,男子才堪堪回过神来,挥手示意张二退下。
二人先后步入居室,侍女为他们掩上了门扉,随后就留在外头守门。
屋内两相对坐。未多时,便有一碗卖相不佳的粗茶推递至宁清越面前。
晋阳公主骄纵之名在外,御贡的雨前龙井更是非新茶不喝。男子原以为她必不肯落口,却没想到宁清越摘下帷帽后,竟还真端碗浅啜了几口,毫无厌嫌之色。
“公主当真出乎我所料,”男子道。
“盛淮序,你却如我所料,”宁清越淡淡落下一评。
“不过说实话,我没想到最先来找我的人会是你,”盛淮序也为自己沏上一碗粗茶,一仰首尽数饮下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味道,又苦又涩。
宁清越极短促地笑了一下,饶有兴趣地看向他,问道:“你以为会是谁?你那寻仙问道的父皇,醉心情爱的母妃,还是说…其他人?”
“那是你的父皇、你的母妃,”盛淮序平静道,“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埋在了京城外的一座小山上。我亲自埋的他们。”
“你心里有怨,”宁清越一寸一寸地扫视过居室内简陋的陈设,语气复杂道。
“我怨恨谁呢?怨恨弄人的命运么?”他一时哑然失笑,摇首叹道,“我不恨他,我感激他。”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生活。”
宁清越的神色似乎有些古怪,“你就丝毫不好奇——”
“好奇什么,”盛淮序接口道,语意平淡,“好奇我为什么流落民间?还是好奇我为什么能够存活至今?”
“但这些都不影响当前事实:你是高高在上的晋阳公主,而我是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
“这样其实就很好。”
他的语调不急不缓,宁清越甚至都没能从他脸上看到一星半点的怨怼或是不平之色。
若非淡泊名利之人,那便是心思深沉之辈。
“可你大抵也做不了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多久了,”她望着他乌黑的眼睛,“自从我找上门来的那一刻起,你就该意识到自己已然卷入其中。”
“你所谓现在的生活,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轻轻一戳便碎了。”
“可你我不是一出生就已经被卷入其中了么?”盛淮序认真道。
宁清越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出生时你我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只能任人摆布。而到了现今,你还要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他人手里么?”
盛淮序的神色稍有松动,却并未松口:“好听的话谁不会说。我自知身若浮萍,话说到底也无非是将命运交给你,或是交给旁人的区别罢了。”
“公主,请回吧。”
未免宁清越再次装作没听懂,盛淮序这次特意将逐客令下得明明白白。而宁清越也没想过要在今晚一次性达到目的,这便重新戴上帷帽,干干脆脆地起身离去。
盛淮序凝望着宁清越在夜色下稍显纤弱的背影,略略提高了声调,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倘若我对你有任何歹心,你恐怕都难以全须全尾地出这屋子。”
“宁清越,你未免太过自负。”
宁清越并未回头,只是扬了扬手示意。夜风将她的话清晰地送到盛淮序耳边,
“盛淮序,我不会是你的敌人。”
回府途中,宁清越再次对近期诸事进行了一个简单的复盘。思及盛淮序,不由蹙眉。
盛淮序此人当真奇怪。看似对皇权富贵毫不关心,却又对自己身份相关的密辛知之甚多。而以他当前的生活环境和社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