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公主李昭阳
来一事:“等一下,我记得昨天谢家的四小姐不是跟我睡在一块的吗?她人去哪了?”
谢家第四女谢般,她梦中的女主,昨天被其妹谢窈故意丢在宫里,宫禁以后任何人不得进出,昭阳一向心热,将她带回咸池宫跟自己同床共寝,没料到却做了这么一个荒谬的预知梦。
云栽道:“谢四小姐比公主早醒一个时辰,似乎发了梦魇,嘱咐奴说不要扰了公主睡眠,自个儿跌跌撞撞地冲出去了。”
这时候天际一声雷殛,像是劈到了昭阳头上,她两耳边不停地“嗡嗡”作响。
难道……谢般跟自己做的是同一场梦境……谢般也知道前世今生的经过了……
公主抿着干裂的唇,手指不自禁地抓皱了膝上的衾褥。
走了,走了也好。不然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云栽很快取来了百合莲子汤,伺候昭阳喝下,现在还不到五更天,昭阳又躺回了大床上。
她没办法不信,梦中的细节一切都极为清晰,她愈是回想,便觉得愈是骇人。
在梦中,她心悦檀栾,檀栾却迎娶了谢般,盛唐转入晚唐,一切都往下坠跌。
檀栾身为会稽大都督,庐陵郡王,于会稽起兵叛唐,改国号燕,改元麟定……
在此之前,她李家做错了什么才致被讨伐?
细节太乱了,她一点点捋顺,逼着自己继续回想。
父皇因中庸而陷入昏聩,大肆行宴作乐;母后的戚族逐渐蛀空庙堂,压得李氏皇族翻不了身;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太子陵晨为奸佞所蒙蔽,最终被废除了太子之冠……
不不,这里已经晚了。
昭阳闭上眼睛。她需要更早之前的信息。
更早之前,是——她这个长公主,骄纵跋扈,爱花重逾人命。
曾经有一群新科士子相约探花,他们擢举出一名探花使,令他在长安城内遍寻名花,如果其他士子采的花比探花使本人采得更迅疾、更美丽,探花使便要被罚酒,并且题满整整一面墙的咏花诗。
长安最好的花,只能在公主的私人花苑。
探花使折去了公主心爱的绛纱笼玉,公主获悉,自是勃然大怒,下令责罚那名倒霉的探花使,行刑者不知轻重,竟然活活打死了,才子的鲜血还未来得及书写青史,就先灌溉了众花。
“真的是……太离谱了!”
昭阳倒吸一口冷气,手指下意识捻住了帐幔旁的珠子。世人皆知她癖爱牡丹,连一颗翡翠珠子也雕刻成牡丹未发前的绿苞模样,她自忖虽然爱花,未必会罔顾人命,但是梦中,她却实实在在地犯下了这桩大错。
云栽这时觑着公主的心绪仍是不佳,出于安慰,她柔声建议道:“公主先前一直期待的绛纱笼玉,算算花期就在今天了,公主可有兴致驾临上林苑吗?”
绛纱笼玉今天开花!
昭阳打了个激灵,整个人一弹而起:“梳妆,备车,我要第一时间去看!”
绛纱笼玉品种贵重,花期较之一般牡丹更晚,在梦里,她就是因为绛纱笼玉刚刚开花,自己还未来得及去观赏,却教一个轻薄男子给先折伤了,才会如此愠愤。
当务之急,她要去拯救那个探花使,阻止她的第一条罪状成真——
雷雨终于稍停,天一放亮,公主即刻出行,五花马拉着七香车,飘零的花瓣和清水一起在轱辘下流过。
昭阳极得宠爱,尚未成婚,在宫外已有一座公主府,公主府旁边是上林苑,里面种满了各色各样的牡丹,满苑逞娇呈美,故而长安城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皇都十分春,公主苑独得七八分。”
大唐风气开放,偷个花儿朵儿的不算什么,只要在断枝上系着足够的金帛,甚至会被人视作是一件雅事。
然而,昭阳心爱牡丹,冬天围布幔以避严霜,夏天遮凉篷以避烈日,整座上林苑几乎都隐匿于重重锦幛之中。这探花使也真是呆,看见这等阵势,爬墙之前都不打听一声这花苑主人是谁的吗?!
车马穿梭过重重锦幛,抵达上林苑门前,公主的凤头履刚踩上地面,一个花苑侍女就急匆匆地挡在了她面前:“请公主暂停玉趾!”
有一滩血迹在侍女的下摆处滴答,尚且鲜红着,散发出森森的令人眩晕的甜腥气。
“花苑里进了贼子,摘走了公主最爱的绛纱笼玉,因为侍卫出手过重,那贼子已经被击毙了,婢子们正在刷洗清洁……公主!公主!”
侍女还未说完,昭阳便拖着裙裾飞速跨过了门槛。
高墙之内,是一片烂熳欲燃的牡丹。
花苑一向是公主精心打理的,不单要容状适宜,还要颜色调和,娇黄对酽紫,秾蓝配夭粉,衬托在丛绿之间,经这么一布置,就好似什么珠宝放光一般,枝挨着枝,朵接着朵,彼此推着挤着,有风吹过去,刮着那些花团,飘飘艳艳,一阵一阵,美得无比惊心动魄。
昭阳难得无心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