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震耳欲聋的掌声惊飞文喜所有思绪。 一根根只剩关节长短的铅笔汲养她步伐坚定地走到这里。 吊扇在头顶呼哧呼哧转着,卷着九月的湿闷,哗啦啦吹开桌上的新人生。 木桌虽年久,但牢固。两人共用一大张桌子,一条板凳。 刚来没见识,只顾着一头一屁股坐下去,差点人仰马翻。幸好周围没人,文喜抿嘴,缓缓落座,将绝大多数力气撑在了大腿上。 直到她的同桌出现,这张凳子才算发挥出真正的平衡。 同桌是从隔壁九龙县考进来的,分数和她差了三分。叫刘召笛。人看着很犀利,做事干脆果断,不说一句废话。 上台自我介绍,旁人害羞扭捏,刘召笛两句话解决。 文喜都有些羡慕她的性格。 而令她频频出神的原因,是自我介绍到一半,闯进班级的人。 文喜所在的大组刚介绍完,门口砰的一声响,吸引了整个班级的注意力。 班主任任春光戳了戳快要滑落的黑框眼镜,瞅着门口:“这位同学,你是?” 在光线不明的地方,有道声音传来—— “新生。” 班上传来隐约的笑声,也有人议论“真牛掰”“见到活的拽哥了”。 任春光含着和蔼的笑容:“今天来学校的都是新生,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的姓名,我来告诉你你有没有走错教室。” 门口的人影晃动了一瞬,似乎在瞧班牌。 桌上的新书被风吹得又翻过一页。 黑灰色的影子动了起来,从迷雾中渐渐显露。 影子出声,自我介绍道:“高一十七班,赵悬。” 文喜呆愣地看着讲台上的男生。 校服规规矩矩穿着,衣领拉到了最上方,挡住了半截脖颈。拉链的挂坠随着他的不断移动,像微型钟摆晃荡。 他的头发又短了些许,紧贴着头皮,像刚从土里冒头的碎草。 文喜其实很羡慕他的脑袋,圆圆的,和十六的月亮差不多。不像她,小时候没有选择脑袋的权利,被文瑞真摆置成了平头。 可能不至于平得像熨斗压过,但和赵悬的圆脑瓜比较,输得很彻底。 文喜的身后传来一些倒吸气的声音。 “长得好——” “你觉得帅?” “不。” “那你这什么反应?” “震惊啊,长得好凶。”同学咂舌,“看着比班主任还像班主任。” 文喜低下头,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不得不说,她和班上的同学都有同一类感知—— 赵悬长得很凶悍。 在文喜的眼中,赵悬就是一匹狼,不群居的狼。他的眼神不属于这个年龄阶段。 旁人眼中对知识的渴望,他没有;对学校老师的生理性惧怕,他没有。 他身上的气息很难用言语形容,“历经千帆”这词儿似乎还能沾点边。寸头本就显得傲睨一世,更别说他的长相。 文喜上初中那会儿,学校接受了一批京北的图书物资捐赠,里面有本关于“面相”的胡侃杂志,写完作业后,她就会凑去看。 在她微不足道的“面相学”中,一眼就判定赵悬是及其标准的三庭五眼面部结构。 而他的眉尾向着太阳穴划去,眉心聚拢。因此盯着人看,总像在蹙眉生气。 鼻梁挺翘,嘴唇微薄。 不过人不能貌相这句话流传下来总是有道理的。 就如同那日—— 赵悬听见动静,撤下自己的衣服,回身看过去。 文喜就那样仓皇失措地站在那里,她穿着白色短袖——大前年买的时候,文瑞真怕她长个,多浪费钱,干脆买了大号。 文喜整个人同浮萍一样,被微小的风撩动,就能四处颠倒。 她被赵悬直勾勾盯着,原本准备的话术全部散成珍珠,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赵悬清了清嗓子,眼神从文喜身上收回,平静无澜地说道:“这里是洗碗房。”他伸手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后门在那边。” 文喜咽了咽口水:“我……我找的就是洗碗房。” 赵悬了然,摊开手:“我刚上钟,你要是丢了什么东西可别找我麻烦。” 文喜尬住:“我确实丢东西了。” 赵悬收走自己的衣服,往旁边挪蹭了几步:“自便。” “谢谢。”文喜鼓起勇气上前翻找。 洗碗房狭窄,地面上处处都是废弃的蓝色胶桶,未曾注意到的缝隙很多,文喜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低头去寻。 直至文喜从肩上滑落的发梢擦过赵悬的身前。 两人的距离不知何时这么近。 赵悬冷声问道,“你找什么?” 文喜立起身子喘气,心脏跳到嗓子眼。腿好像都在不自觉的发软发颤。生怕面前这个人一生气打她一顿。 文喜紧张到结巴:“那个……麻烦您再给我几分钟,就几分钟。” 赵悬也察觉到了面前这个人的“恐惧”心理,不合时宜的尊称让赵悬失笑,没由来扯开嘴角。这微不足道的笑容淡化了他身上的“野匪”气息,文喜不敢再看,埋头抓紧时间翻桶。 赵悬:“不是催你,是问你丢了什么,金勺子金筷子还是金碗,我帮你找。” 文喜牙齿下意识开始撕咬嘴上的死皮。 赵悬有耐心,但没有足够多的耐心:“你要是不说就先出去,我要洗碗,外面开灶了,着急用。等夜市收摊儿了你再来。” 文喜鼓足勇气,声音却小得像蚂蚁搬家。 “什么?”赵悬没听清。 文喜:“不是金勺子,也不是金筷子,是金钱。” 她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这让赵悬无端想起小学读过的寓言,掉进河里的究竟是金斧头银斧头还是铁斧头。 “行,”赵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