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蝎
这是没有风的一天。太阳照旧悬挂穹顶,用它的光热笞挞着每一个人。
海拔稍高的地方,温度更加灼人。青鸟隐于草木中,遮天蔽日的阴凉掩不住躁动,她静静凝视着双手,汗水混合尘泥顺臂弯流下一道蜿蜒的污迹。
猛地几发连击,身侧有人猝然倒地,引发了其余人不小的恐慌,躲退中又碰到密林中暗布的机关,造成更多死伤。
她分毫未动,在鼓噪心音与动乱间兀自数着枪声。
苏联造的AKS-74U短突步.枪,30发打完,他需要换弹匣。青鸟缓慢地换一口气,瞄向确定的方位,悍然冲了出去。
子弹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已经翻过铁丝拦网前的一张木桌,掠过各类枪支,捞一把短弓于手。搭箭在弦,她往脏兮兮的牛仔裤上蹭干净掌心汗,刻意静了几秒,抬手拨弄一下头顶的枝叶。
枪弹连发,枝叶应声而断,而后终于迎来空隙。迸溅的木屑擦着脸颊,青鸟从藏身的大树背后闪出,弓弦张满,冷眼瞄中刑天的脑袋。
箭鸣在闷沉的空中带起一阵凌厉的风,擦着耳畔袭来,用一根麻绳吊着的西瓜砰然坠地,炸裂成清甜红润的一片。
刑天换弹的手微微一滞,没有抬头,旋即,另一侧的西瓜也掉下来,从高台上落到地面粉身碎骨。
他这才慢悠悠斜乜过去,麻绳的断茬整齐,是被箭簇切断的,两根都是。其中一支箭还插在他身旁的树干上,露出的尾羽轻颤。
刑天看着挽弓的她,大笑起来,响亮地吹出一段呼哨。
等走下来时,她已经自顾自在地上捡了一块干净的瓜心在吃,听见脚步声,眼皮也不掀一下。
“不是来杀我的吗?”刑天抬起一边眉毛,状似惋惜,“多好的机会。”
青鸟咔嚓咔嚓咬瓜,同时漠然盯着他,吐出的话跟吐西瓜籽一样利索。
“那就便宜你了。”
一箭就能结果的性命,失血量不会超过15%,伤口细微,轻轻揭过,还算什么寻仇?
这瓜糖分很足,四下逐渐氤氲开香甜的水汽,刑天忍不住又笑,像觉得她无比有趣,说:“别啃了,去吃饭吧,今天有肉。”
肉的诱惑力很大,但吃不吃的,也就那么回事。青鸟又咬一口瓜,仰起蹭了土灰的脸,“我要先洗澡。”
刑天很宽容地一抬手,“我屋子有浴室,让人带你去。”
正好吃剩到用手指捏着的部分果肉,她嫌脏,于是随便扔在地上,得了便宜,也不给个眼神,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刑天看她的背影几秒,回去洗干净双手沾的硝烟味,又转头去见坤盛。
“丫头挺厉害的。交给你,果然没错。”
坤盛信菩萨,室内常焚迦南香供奉,不比寻常木香柔和,气味厚重酷烈。
香也如人,慈蔼下暗藏割肉刀。刑天不敢怠慢,“坤爸信任我,让我招人手,我全力以赴是应当的。”
坤盛年纪大了,看人时习惯眯起眼睛,声色不动而平添狠厉,“我听说,你们从前认识?”
“是,在地窖里。”
“那得是十几年前的交情了,算青梅竹马。”坤盛微笑着,仿佛长辈普通的打趣,“怎么还闹到动刀动枪的?”
“没有,当年起了点冲突,小姑娘记仇,追着对我下死手。”
“斩草不除根可不是你的个性。”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刑天陪上一个轻笑,态度依然谦谨,“红蝎是坤爸的,她人在这里,轮不到我动手。是死是活,得听坤爸一句话。”
坤盛低低笑出声来,终于说:“把人领上来,我看看吧。”
这边,青鸟刚换好衣服,扯一条毛巾擦头发。
寨子外观看起来简陋,然而内里围成铁桶一般,用最先进的设备武装着,各方各面,好东西从不短着用。
譬如,刑天浴室里的供水干净温热,甚至还是按摩喷头。
青鸟对这个昂贵的花洒看了半天,末了免不得骂一句,狗东西,真他爹的会享受。
坤盛要见她,她手上一边打理半干的头发,跟着就去。
佛堂里纱幕重重,一边供奉着菩萨,一边饲养着几条短吻鳄,氛围古怪而紧绷。
天很热,门边却烧着一个炭盆,区域温度骤升引发冷血动物的躁动,伸出短足不停抓挠着玻璃。
她打量着,扯下手腕上的皮筋,慢条斯理给发辫收尾。
她骨子里淡漠,看谁都像一根草,只自己做自己的事,刑天早习惯了。然而这次面对的是坤盛,他到底神经发紧。
毒枭只是和蔼地看着她,“听说这批新人里,你最拔尖。”
青鸟瞥一眼坤盛。
寨子里的家伙个顶个粗糙,唯独这个在泥沼中间搅弄风云的老男人衣冠楚楚,鞋边上都没沾灰。
相比较下,她就狼狈得多。虽然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