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噩梦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外的行道树出神。天空有些厚重,云层沉沉的铺下来,把路边的呼啸而过的行道树打上一道灰色的影子。
或许是因为旁边这个人的气场太过强大了,林璃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留了那么大的一个空间。现在倒好,两个人坐在后排,她缩在一边,好像只占了半个座位。
唉。
她烦躁的捏了膝盖一把。
顾承屹正抱着双臂,半眯着眼养神。视线无意识的瞥到她刚刚的动作,属实是有些无奈,沉声道,“现在还害怕么。”
林璃也没反应过来,自暴自弃的嘟囔一句,“你不说话是怪吓人的。”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怔了怔。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刚刚这句话颇有些不讲道理,她抬头看了看顾承屹。此刻他眼神里似深深的倦意,又极其失笑的揉了揉眉头。
静默了两秒,还是他开了口,
“那你想听什么。”
“……安慰。”
“咳,”顾承屹脸色崩的很彻底。
林璃也尴尬道,“我也不是那么胆小,就是……”她语无伦次的给自己找补着,声音起伏不定,“你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时候,也……”
身旁的气息突然冷下来。
顾承屹没再接话,眸底的眼色暗了暗,下颌紧绷成一条凌厉的弧线。
她和顾承屹自然是没熟到什么事都刨根问底的程度。
“那……算了。”
林璃闷闷的垂下睫毛,视线正好扫过他的腿。
他的腿很修长。黑色裤子勾勒着的,匀称又精壮的肌肉,并不是常年泡健身房的块状感。只是膝盖上的一点点微肿,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车里只剩一点点胎噪声。
这一点白噪声的影响下,林璃只觉得脑袋重的很,正打算找一个合适的姿势打个盹儿,却忽然听到耳旁一个略带沙哑的嗓音,“或者——给你说说部队新到的武器装备吧。”
?
林璃瞪眼,瞪得近乎呆滞。
“……不想听吗。”
“想,很想。”林璃皮笑肉不笑的点了个头。
得到她的同意之后,顾城屹才缓缓开口道,“最新到的枪是从俄罗斯进口的,射程……”
或许是顾承屹的声音很低,也很缓慢,又或许是他讲的话题实在过于高深枯燥,林璃听着听着,看着眼前寂静又单一的路,眼皮逐渐变得很沉,很沉……
被叫下车的时候,林璃还有些迷糊,微弱的伸了个懒腰。抬眼一看,竟然已到小区楼下。
“这么快……”
顾承屹伸手把她的包递过, “回去好好休息。”
她点点头。
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顾承屹迟缓了半秒,“下午的事——”
他拉长了音调,表情有一点复杂,“你可能晚上会睡不好。”
想了一会儿,他又宽慰道,“要相信自己的自愈能力。”
林璃听得似是而非的,只好木偶似的眨眨眼。
她知道就算自己是跟过很多台手术的人,也在轮科的时候去过急诊,见过更可怖更血腥的伤口,可是真真切切的看到罪犯手起刀落——和她看到手术里的鲜血淋漓,完全是两种情况。
而这些血腥的记忆,也不知会什么时候突然又闯过来,一如下午那样。
“真的……不会做噩梦吗。”她这么想着,声音却有点抖,在寂静的傍晚拖出一道长长的尾巴。
顾承屹瞳孔微怔。
又或者说,他确实不清楚面前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是否能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鲜血淋漓。
虽然他们认识很久了,但对她的了解,并不深。
黄昏的街头十分寂静,看着林璃几乎快要攥紧的手,顾承屹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手机。”
然后是机械的数字声,和一个沙哑得跟风声混在一起的嗓音,
“做噩梦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完。
蛋。
命运果然是环环相扣。
这11位数字虽然已经在看他病历的时候牢记在心,但他给的,和她要的,是两种不同的心境。
斜倚在车门外,顾承屹修长挺拔的身形似乎与这片沉黑融为一体。看着林璃的背影缓慢走到小区门口,他觉得这一幕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对了,顾承屹,”
林璃突然转身,发丝在灯光下划了一个不着边际的半圆,
“伤口,不要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