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凌绝顶迟疑一瞬,而后出言:“吾无所求。” 他只是不想看人因为走了弯路,最终钻牛角尖走上极端,方才出言提醒,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只不过,对方的剑…… 彼时那一眼,他自漫天赤霞之内,看到了尸山血海,看到了无量功德,甚至看到了绍鸿,还有老友。 对方的剑,似乎能映照出人心之中的遗憾,或者人心之中的破绽。 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未免太过惊悚,即便是他,在知晓之后仍不免头皮发麻。 人生在世,总会有那么几件遗憾,这是无可避免的,若与对方交手,遗憾便会变成破绽,然后被无限放大。 高手过招,一瞬便是胜败,先机尽失的结局会如何,已是不言而喻。 这样的剑,竟然能够存于世间,而且还是出自儒门。 对此,凌绝顶心中虽有惊叹,却也不会太过在意,甚至还愿意再出言,提醒对方一番: “反倒是你,江湖水深,此番险些剑心蒙尘。” 江湖上能入他眼的剑者本就很少,对方的名号他也曾听说过,有些名不副实。 并非是剑者的问题,而是那个名号,在他看来有些与人不匹配。 “多谢前辈提醒,江湖确实水深,我已无法抽身,也不愿抽身。” 蜕变重出的蔺重阳,较之过往,肉眼可见的少了几分凌厉。 有些事情,换个角度之后,会与从前有截然不同的认知,不过,他也无意让自己改变,顺其自然便好。 眼前之人的劝告,他心领了,可惜…… 他当师尊,充其量也就有些不太负责任,师徒之间的感情都很不错,哪像对面这位,直接就是不合格。 凌绝顶其人,不管是人品,剑道,铸术,皆是上上之选,只是在教授徒弟之上栽了跟头,还不止一次。 “能告知我为何吗?”蔺重阳的坚持,引起了他的兴趣。 “儒学本是经世之学,我既立身于此,又怎能坐看天地失序,家国崩离,生灵涂炭。 儒剑所指,当除恶斩邪,匡世扶道,承往圣之志,一平天下,方不负这一身所学。” 蔺重阳的回答,是他一生都在贯彻的信念,也是在此时,凌绝顶方才看到,他身上与名号匹配的那部分: “或许,苍生并不需要你如此。” 在他眼中,或者说,在这江湖上绝大多数的人眼中,天下苍生并不需要你去做什么。 不需要去领导,更不需要去救,那都是当事人一厢情愿的。 早在极其久远之前,蔺重阳就明白这一点,不过他并不认同: “前辈此言差矣,你我皆是苍生一员,故而非是我为苍生如何,而是苍生正在如何。” 这一次,他的语气多了些严肃,涉及到个人理念,他向来很认真。 同样,也勾起了凌绝顶的一些回忆:“但你之剑,与你所言不太相符。” 剑对凌绝顶而言,非是用来争强斗胜,杀人成名的工具,修剑等同于修道与修心,所追求的,是最纯粹的精神境界。 不受外界毁誉左右,心若自在,故而无分出世入世。 两人的分歧,便是在此处:“内圣外王,亦是儒门修身之道。” 就如同蔺重阳昔日所言,他无法做到如长日锟铻那般纯粹,因为他先是儒门中人,而后是一名武者,最后才是一名剑者。 几句交谈之后,原本素昧平生的两人,此刻却好似相交多年的好友。 再出言时,凌绝顶语气之中,多了些惋惜: “儒门至理固然不差,却也使你之剑多了太多的重量,你本能更加纯然。” 多余的身份,会限制剑者之剑心,就如那清汤白面,在这浊世之中守住那份平凡,便是不凡。 “修剑如修身,若是只修不用,那就算修成极尽纯然之剑,还不如不修。” 蔺重阳语气之中,有不屑,有怀念,更多的还是感慨: “好友修剑,乃为登峰造极,最终以自身性命见证那剑道之巅,今生不留遗憾。 我做不到他那般纯粹,因为剑非是我之道。” 出言同时,剑意自他身上扩散,将彼时那一战重现眼前: 那一剑,没有任何附加的东西,就是最简单的一剑,也是最平凡的一剑。 长日锟铻的一生,便是追求剑道登峰造极的一生,自然谈不上十全十美。 曾行差踏错,走入极端;曾受困过去,悔之晚矣;曾凌越绝顶,一人为敌。 红尘看遍,铅华洗尽,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