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余亭重原本将自己的事情讳莫如深,方才说了几句,此刻拎着缰绳沉默不语。他们两人似乎总能说到一半就双双无言,然而在这种寂静中却无甚尴尬,他们都有不能明说的往事,莫逆于心,只是各自沉浸在各自的心事中。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宁千情坐没坐相,俯身抱着马脖子趴在马上,下巴抵在鬃毛上,眯着眼睛仰望月亮。
她心中总有一波愤懑,无法一吐为快,只好在胸腔回荡。她是女身,空付精忠报国之志,虽然武艺精湛,父母最多商量的也是去何处找一个好儿郎;后来,观星台案,她被迫替父前往北疆,莫名成了威风八面的大将,那时的日子她却觉得是自己最生动的一个瞬间。
再后来……
余亭重见她的速度慢下来,自己也跟着放缓了速度,任由马匹在草丛中自在踱步。
“我要给它起名字,叫月明。”宁千情说,她一手抱着马脖子不松开,另一只手探到马脸上抚摸那一撮星星形状的白毛。
余亭重不知她所思所想,看着自己的坐骑,沉吟片刻:“那我的叫冻云。”
宁千情有些困了,收回手,一偏头,不小心露出些女儿情态,她下巴不肯离开鬃毛,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好名字。”
宁千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去的。她趴在马上睡着了,余亭重一手攥着她的缰绳,一手拎着自己的缰绳,在明月之下稳稳当当走了一路。到了万应堂门口时,天色都已经泛起鱼肚白,她被余亭重叫醒,迷迷糊糊地醒来,手先摸上自己的胸口,确定绑着的布条没被拆开才松下一口气。
揉着眼睛,宁千情跳下马,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谢谢公子。”她可没忘自己刚来第一天,就因为睡过了头被余亭重踢了一脚,此刻又是因为睡觉被抓了个正着,自然先心虚道歉。
余亭重有些好笑,刚要说话,却被宁千情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手足无措地慌了慌,想要给她顺气,却被她一手拍开。他动了动手指,问道:“可是着凉了?”
宁千情紧张一瞥,挡着他说:“无事……咳、咳咳,是苍山绿又有些……”
这个毒隐隐又有发作之兆,而且比第一次猛烈了一倍。刚一开始嗓子眼里就有了腥甜味,若是下一次再发作,没准会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余亭重让她先进屋找药,自己牵着月明和冻云送回去马厩。
这次找药轻车熟路,她先前不知道苍山绿的发作周期,提前配好了缓解的药丸。宁千情没有喝水,直接将药丸放在嘴里嚼了嚼,囫囵吞了下去。
刚刚在月明身上睡了半宿,宁千情此刻精神得很,门口给余亭重打开着,凉凉的风吹进屋子,她靠在架柜上数着自己的呼吸。
原本将两匹马拴在马厩就好,余亭重却用了一会儿。直到他抱着两颗白菜出现在宁千情面前,宁千情眼尾上扬,往下看了一眼元禾睡着的屋子。
按照余亭重的意思是,宁千情身体不好,过几天要去出任务,需要吃点好的补一补。
于是拔了两颗白菜,表示想再来顿饺子。
早上,元禾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差点以为是有人代替自己打铁。
他爬上台阶,屋里没人。
打开门,却看到了十分诡异的一幕——
他平日除了揭悬榜就是坐着看书的捉刀人大人,正拿着他新打的利刃剁他的白菜……白菜旁边还放着一盆已经剁好的肉馅。
另一边,那个新来的余三百正呼哧呼哧地揉着面。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面粉,擦都不擦,被余亭重看见了也一笑而过。
神了,这天要翻了。
元禾挠挠脑袋,走到余亭重身边探头探脑,又拐到宁千情身边贼眉鼠眼。心中的疑问用手比划不出来,只能用眼神传达。
宁千情显然被传达到了,往左一指,让自己脱离干系:“余公子要吃白菜馅的饺子,是他逼我的,还偷你的白菜。”
余亭重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显然没有感受到元禾的怨气,气势汹汹地双刀猛剁,听到宁千情说话就自然揽过责任,应声道:“是,是我要吃。”
元禾一时无话可说,也确实说不出话。他默默地来,又默默地走了。
半晌,左沐居里穿来格外响亮的打铁声。
虽说看着时候心疼,吃得时候可不含糊。
饭桌上难得没有了主仆之分,饺子一共就那么多,谁能抢到就是谁的,元禾筷子上夹着一个饺子,碗里还有仨。余亭重和宁千情在外面晃悠了一晚上,也已经饥肠辘辘,三个人都埋头吃饭,没有一个人腾出嘴来说话,但一顿饭下来却吃得像打架。
两个人做了饭,洗碗的事自然而然就交给了元禾。
门口挂着蛛网的万应堂里,炊烟起,炊烟落。冷冷清清的山间,忽然有了烟火气,竹屋似乎都暖了起来。有这样的本事,元禾是真的暗自佩服宁千情。
休养生息没过几